越想越觉心痛,牡丹皱着眉头,问道:“你…你在天界……过得如何?前些日子的伤,可好了?”
曜一不解她突有此问,一脑门问号,但也老实答道:“天界,润玉虽然清寒,但生活尚可。——前些日子只是受了些许皮外伤,不妨事。”
外界说的那样惨烈,他这样轻飘飘地一笔带过,着实让人心疼。牡丹叹了口气,说道:“大殿如此,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甚好……花界,说到底与你有些渊源,你若是想来,牡丹绝不阻拦。”
“原来仙上是花界长芳主。”曜一浅笑一下,“如若长芳主不嫌润玉聒噪,我想多叨扰几日。”
牡丹道:“自是不嫌——今日夜已深了,大殿随我去安置,待明日一早,再另说其他,可好?”
曜一不疑有他,点点头应了。
牡丹引着他离开花神冢,七拐八拐地走了许久,到了一处宫殿,门脸牌匾上,写着“百花宫”三个大字。
进得内中,只见数十根纯白梁柱支撑穹顶,一座硕大的浮绘百花图矗立在大殿中央。左右虚界,倒映出繁花盛景,适时变换。虚界之后,便是百花宫各位芳主的休憩之所。
牡丹把曜一送进客房,转身关门之后,眼泪再忍不住,直哭得身形打颤,吸着鼻子回了自己居所。
曜一却高高兴兴的,实是因为他在花界长芳主这里过了明路,可以多呆几天。想到花神冢外那个巨大的水池,他心中欢喜不已。
不过长芳主的态度也够奇怪的,言谈之间,似乎对他有些恶意,可神情却是带着怜惜和痛苦,后来更是问在天界过得如何,还说夜神和她花界有些渊源……
……呃,传言说,天界大殿下生母式微,且身份成迷,在生下他之后就陨落了。联想到长芳主牡丹方才如此怪异的表现……难不成……润玉的娘亲,竟是先花神梓芬?
曜一不解其中情状,只觉自己抓住了重点,了解了事情的真相,脑洞大开地脑补了一番。一时之间,心中滋味颠倒混乱——昔日晚辈变长辈……这阴差阳错的。心中轻叹一声:小应龙啊,你在哪儿,快点回来收拾你的烂摊子啊!本座只想找个地儿好好地泡个澡而已,招谁惹谁了。
……
一夜无话。
因为有了体内木系青莲相护,曜一睡了一个相当踏实的觉,一睁眼,竟已天光大亮了。
他理好衣服,小心地把身上的龙鳞遮住,伸个懒腰走出房门。
花界不愧其名,空气清新、灵气充沛、芬芳香气四溢下,偶尔闻得虫鸣之声,整个一处世外桃源。
曜一心中记挂着来此目的,遂闭目而立,从体内抽出木系青莲的灵力,裹着一缕神识缓缓地探出去,小心地留意着何处有润玉元神气息。
他此时身处水镜之中,神识没了结界阻碍,又有那青莲之气辅佐,倏忽千里,不消一会儿的功夫,便将方圆几百里都探查完了。
暂时没有发现润玉的踪迹。
而百花宫这里,虽有些应龙气息残留,但也微弱。就算润玉曾经来过这儿,恐怕也已离开多时了。
曜一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心中越发觉得,先前那猜测靠谱,否则,怎的在百花宫里能探到润玉气息呢?而且,锦觅也曾说,在长芳主身边,闻到过他的味道。
曜一打定主意,去寻长芳主牡丹。
牡丹经过一夜的冷静,已然理出了头绪:现如今花界无主神坐镇,且此间精灵的修为皆不高深,势单力薄,不好与外界抗衡。那天后荼姚,背靠鸟族,从前因嫉妒害死先主,谋害上神之罪,满天仙家竟无一人发声,势力之大,更是不敢令人直缨其锋……至于——夜神……他的身世,应是没几人知晓,否则,以荼姚的脾气,何以能将他带去天界?想来,当年先主是用了什么手段隐瞒下来,这才得以保住这孩子。
只是,润玉,终究是……罢了,以后,多看顾一些,实在不行,便将他接来花界,和那人彻底拉开距离!
“哎——小心!”
牡丹思索间,正与来寻她的曜一撞个满怀。曜一手疾眼快地扶住她,手抓着她袖袍令她站稳,便收回手笑道:“长芳主,早啊。”
牡丹抬头见着他,也温柔地回了句“早”,又问他:“花界简陋,你昨夜睡得可好?”
“一夜黑甜。”曜一感慨道,“这竟然是两三个月以来,睡得最踏实的一觉。花界,真是个宝地。”
牡丹心中泛苦,长袖中手指微动,搓磨了半晌,惊觉不对。按道理来说,即便应龙之身强悍,但化作人身,皮肤应该很柔软才是。方才她想事情想的出神,险些跌倒,被夜神扶了一把,那时她手指搭在他手臂上,觉得手下触感有些坚硬。
两人皆是守礼之人,即使隔着辈分,也没有多接触,一触即离。牡丹压下疑惑,故意试探道:“昨晚时间仓促,未及细问,不知大殿来花界,可是要寻些药草?花界的清霜灵芝无论对外伤内伤皆有奇效,今日正好得空,我替你检查伤势?”
说着,牡丹手指轻动,捏了一朵散发着熠熠灵光的灵芝;另一只手拉过曜一,随处寻了一处石桌将他按坐下,不由分说便来扯他的袖子。
曜一大惊失色,急忙手忙脚乱地遮掩,不光为长芳主突然动作,更是因为,他身上的龙鳞异象。
牡丹这下更是笃定,夜神身上确实发生了什么,手上动作更是迅疾。
相较于他红着脸不知所措的样子,气韵高华的长芳主牡丹在气势上显然更盛一筹。
两人拉拉扯扯了半天,终于,那可怜的仙衣布料在两位上神的神力下不堪重负,“呲啦”一声,被撕烂了。
他俩的这一幕,却正落在来找牡丹谈论花神冢异象之事的海棠和玉兰两位芳主眼里。
“长芳主,你们……”
看着两个芳主意味不明的眼光,曜一慌张地掩住胳膊,不等其他人反应,便急急跑路了……
俊美无涛的白衣少年红着脸落荒而逃。海棠脸上玩味,揶揄道:“这几万年,未见长芳主对哪位仙家稍加青眼,却原来,是喜欢这种岁数小的!”
海棠芳主是个性情中人,说话一向没遮没拦惯了,牡丹并不在意,只是冲她俩笑笑,而后说道:“莫要胡说,我的年岁,可以做他娘亲了,怎会有那个意思。——你们来找我,可是因为昨晚花界异动?”
海棠收起笑容,正色道:“是,昨晚上花神冢的异象,我们都留意到了。……那气息,与先主甚是相似。”
玉兰哭道:“莫不是……先主回来了?那她为何不现身?是不是,因为我们没有看护好锦觅,恼了我们?”
牡丹拍拍她的肩膀,说道:“不要乱想,锦觅那孩子古灵精怪,相信吉人自有天相,她一定没事的。至于昨夜异象,乃是因方才那位……夜神殿下所起。”
“夜神?”海棠、玉兰两位芳主皆惊诧出声。
牡丹点点头道:“他昨夜来看先主,许是第一次来,控制不好体内的木灵力,使得灵力乱窜,让落英令与花神令有所感应。”
玉兰结结巴巴地说:“可、可外界都说,夜神修习的是水属性,那木属性……”
“能修习两种属性的人并不稀奇,先主便是能同时修习木、水两种属性的功法。”海棠凝眉沉吟,“重要的是,竟能引得花神令感应,花神令是历届花神的信物,这么多年,唯有锦觅化形时有过一次反应……长芳主,他是不是,先主的后嗣?”
“他的模样、功法乃至花神令的反应,这种种,由不得我不信。”牡丹道,“只是,这个消息万万不能透露出去,不然,以荼姚的手段,定是不肯善罢甘休。他在天界,本就过得艰难,在没有十足的把握下,还需得保密。”
两位芳主皆点头应是。
海棠又道:“其他的几位芳主那里,由我去说,必将此事掩盖下来。”
牡丹点点头,嗔怪着说:“那孩子受了伤,又脸皮薄,方才我正想为他检查伤势,你俩可给搅和了,现在,想看看他的伤,怕是更难了。”
“这有何难!”海棠拍着胸脯道,“我们三人一起去寻他,保管摁住了看,该上药上药,该疗伤疗伤!”
玉兰也拍手笑道:“这感情好!方才他走的急,一时没看清楚,想来先主的孩子,长得定然十分俊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