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裳唯唯诺诺地点头,随后连滚带爬地离开了隔间,目色之中尽是仓皇。
“她叛变了。金陵十九州的信点在轩玉阁突然中断,而对方的目的很直接,似乎是彻底扯乱青门的据点。”虞景樽缓缓说道,那声音有些淡漠,好像只是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
“噗——”
江沉喻嘴里的茶水这回是真的喷出来了,连带着慕怀尘的脸色也开始发青,“九…九哥,真的假的,你骗人吧,如果是真的你怎么还这么淡定?”
“我从不说假话。”
“那云裳呢,你就这么放过她了?”江沉喻思索一番,心中虽是慌乱,可瞧见虞景樽没有半点紧张,他才稍微放下心来。
“并不。”褐色华服的少年微微一笑,目光就顺着阁楼的窗户到了下面。
“啊——”
突然,酒楼下面响起了一声惊天动地的尖叫,紧接着是人们惊慌失措、纷纷逃窜闹出的一番大动静。
江沉喻和慕怀尘面面相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们便同时将目光转向虞景樽,却发现他什么表情也没有。
这件事铁定和他有关系,慕怀尘和江沉喻都这样想。
阁外吵吵嚷嚷,杀声四起,阁内却一派沉静安稳。茶气袅袅,鲜香四散,然此刻谁也没有心思去细细品尝它的味道。
‘吱呀’一声,阁楼的门被轻轻推开,一身着月白色衣裳的女子迈着婀娜步伐款款而来。进了房间后,她的神色就从妩媚多姿变成了冰冷无情。
也不见她生的多好看,服饰也是清一色的单调,可就是莫名吸引着想让人多瞧几眼。
“怎么样?”虞景樽仍旧没有收回视线,他甚至不用回头就知道来者的身份。
“九爷,她死了。”女子听罢,单膝跪地,却并不卑怯,道,“之前按您的吩咐在此处设下埋伏,果然擒住了云裳背后的人,只可惜他自己藏了毒药,眼见事情败露就服毒自杀了。”
“九哥,原来你早知道啊。”慕怀尘阴霾的心情顿时就被抛到九霄云外了,取而代之的是满脸崇拜,“我九哥就是料事如神!”
“朱鹊仙现今人多眼杂,九爷待在这里可能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奴婢建议您和两位公子暂时离开,这里先交给我处理。”
江沉喻同意地点了点头道,“是啊,咱们先离开吧,朱鹊仙如今也是个非之地,你在这里被人碰上难免会引起口舌。”
虞景樽点头。
那女子便颔首道,“奴婢已派人在外面接应,大家直接走就行了。”她施施然退下,慕怀尘却好奇地问道,“仙女姐姐,你叫什么呀,怎么从未没见过你?”
“奴婢红鸾。”女子面色如水,一点也没有被人夸赞后的惊喜与害羞,好像是被特意训练过的一样,什么时刻都保持着相同的表情。
待红鸾退下后,江沉喻便不怀好意地笑了起来,“你的新欢?这回是高贵冷艳型,不错…”
见窗边之人懒散地躺着,没什么动作,慕怀尘便再接再厉道,“或者收了她当九哥堂下的婢子也好,方便照顾,夜里还能红袖添香…”
慵懒而淡漠的声音响起,“再多一句废话,我就把你们扔到隔壁妓楼候客。”
“砰”——的一声,桌台上的茶杯盖便被弹起,决然飞到了慕怀尘嘴里,堵得他哑口无言,顺带着张牙舞爪起来。
待到好不容易弄出来,他又闷闷不乐道,“九哥,根本不公平嘛,你为什么不教训江沉喻,柿子就捡软的捏,简直欺人太甚!”
“哈哈…”江沉喻刚想大笑,却听到了接下来的话。
“烂的就不必捏了,糊一手。”
“……”
“哈哈哈,你是烂柿子!”这回换做慕怀尘乐翻了天。
太坏了!一箭双雕,偏偏两个人什么都没意识到,反而在嘲笑对方。真的是跟孩子一样,虞景樽有些无奈。
究竟什么样的女人才配得上咱们九爷?江沉喻和慕怀尘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
怎么着也得长得倾国倾城,还得温柔贤良,还得聪慧机敏,还得出身显贵…这么一列举,感觉世上没几个女人了。可一般女子虞景樽是断然看不上的。
不过假如有一天他真的看上了某个女人,人家倒也不一定看上他。这么凶,这么狠!
他可能要打一辈子光棍了。
唉,九哥真可怜!
啧啧,虞景樽真惨!
江沉喻和慕怀尘纷纷摇头叹息。
“你明日里有什么打算吗,还是明天就回临安?”
“一时半会儿不着急。去临安就算在路上起码也得耽搁大半年,我得好好安排一下所有行程。”三个人出了琵琶阁,到了事先和红鸾安排好的暗道,这里果然已经有人接应。
“更何况,有两样东西还没拿到。这另外一件倒不担心,倒是那把灵魇刀被一个不知死活的小骗子抢了。”说到此处,他顿了顿,下意识地想起了沈晏一双澄澈清明的眼睛。
“那你怎么不拿回来?”慕怀尘疑惑,凭他九哥的本事,别说一个人,十几个都对付的过来,更何况是在陇州这种地方,能有什么能人异士?
“很狡猾的一个小骗子。她说这东西就在她身上,我仔细看过,还真没有,而她也没有还给我。”
“说不定是她藏到家里了。”
“她当时先从庙里回去,不过片刻功夫,我就跟着一同下去了。其间她并没有上马车,也没有遇到其他人,没有充足的时间藏东西。而且我想,寻常女子家,不会有很过人的心思。”说着说着,他忽然笑了,“既然小贼有心与我相斗,陪她玩玩儿也无伤大雅。”
趁江沉喻和慕怀尘没留神的时候,虞景樽已经换好了衣服——
正宗乞丐服!有布丁有洞,临安桐锦绣娘亲自为其量身打造。每次一看到这儿,江沉喻和慕怀尘就感慨万千。
有钱人的世界真是不懂:大费周折做一身乞丐的衣服,日日和乞丐待在一起,体验生活?
从令一方面讲,他们或许也是理解的。虞景樽身份复杂,不能够贸然地抛头露面,这般也许是最两全其美的方法了。
他走了出去,那一丝橘色的光笼罩在他的身上,衣服上也染上了一层金光,少年行走之间,便不知不觉夺却了日月的光辉。
翩翩公子,遗世独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