挽清回来了。
准确来讲,是想起一切过往的挽清回来了。
当然也不是立即就想起了所有事情,就像当初也不是所有人都希望她活着回来一样,个中复杂,千丝万缕,就不详说了。
当她想起种种这些的时候,帘丫正在外头院子里扇着炭黑,四散的烟钻进屋子里,挽清没有太大反应,毕竟这是每日必行的事情。
除了照例被呛出几滴泪。
也不知道说过多少次了,让帘丫到后厨去捯饬这些东西,她非不听,挽清那时倒也是个好说与的,便也随她去了。
凭心来讲,挽清其实一点都不愿意想起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回来这些日子有阿鱼护着,那些人也进不了自己这院子,每日里净带着帘丫在后山里捉蛐蛐网知了,倒也乐得清静。
但也不知道是谁就是见不得她好,这失忆本就是药物导致的,所以想都不必想,自然是有人在她吃食里下了解药,不过这药师渔寻了三月了都不曾找到踪迹,倒是让自己不知不觉间吃下了。
巧合得有些过分了。
挽清撑着下巴,目光似有若无的落在院子里正卖力扇火的帘丫身上,思绪飘远。
师渔走过窗台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副图景:少女坐在床上,一副刚睡醒的模样,眼神有些迷离,发丝微乱,有几缕散在肩上,双脚蹬着小凳子,手肘撑在膝盖上,掌心托着下巴,眉头轻皱,嘴里不知道嘀咕着什么。
师渔有些好笑,自从把她接回来,她还是和从前一样,像个被家里宠坏了的小女孩一样。
师渔私心里是想保持这样的挽清的,毕竟宗堂的事有自己就可以了,女孩子嘛,还是养在深闺里抚花弄雀吧,他实在不想看到挽清拿起剑嗜血。
况且现在的局势师渔也还撑得住,所以找药的事情也就让涸枯拖着慢慢找。
突然一阵微风吹过,绕起少女鬓间发丝,撩拨着少女娇嫩的脸颊,许是太痒,她突然置起气来,收回目光胡乱地抹了把脸,顺带着跺了跺脚。
师渔摇头轻笑,到底还是个没长大的孩子。
抬脚正准备绕进正屋,涸枯突然出现在身旁,抱拳而立,
涸枯“公子。”
师渔自知必是几日前的事情有消息了,耽搁不得,便看了眼屋内兀自烦躁的少女,轻笑出声,眼里是化不开的温柔,转头的一瞬间浑身散发着冰冷,领着涸枯前往清水居。
挽清正揪着自己缠成疙瘩的头发生着闷气,恍惚间听见有人轻笑,抬头看向窗台,却只有风吹起帘子不住向外飘飞。
挽清不禁有些恼,
挽清“净是些胳膊肘往外拐的东西,这风一搭,就什么都献出去了。”
帘丫听见动静,竹扇都没来得及放下,抹着汗就慌张跑进屋里,
帘丫“小姐可在唤帘丫?”
挽清起身扯下帘子扔在一旁,叉腰环视着屋子。
漫不经心地瞥了眼门口满脸炭印,被烟熏得不住流泪咳嗽的丫头,
挽清“不曾,下去收拾一下自己,省的外人看见了又说我院子里净是些野丫头。”
然后转头指着刚扔下的帘子,
挽清“一会儿子把这东西拿出去扔了”
帘丫“是。”
帘丫捏着袖子抹了把脸,总觉得今天的小姐哪里不对劲,却又说不出什么所以然,只好纳闷着动身拿起帘子又退了出去。
挽清终于在衣柜顶上找到了针线篓,师渔应该是怕自己突然恢复记忆寻了短见,屋子里一点见刃的东西都被藏了起来。却不知道,一个人若是铁了心的寻死,又何须拘于这一把刀。
挽清拿出里边的剪刀,又察出自己那绺缠在一起的头发,一剪刀下去便没了。
长痛不如短痛,背叛了自己的东西,自然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