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起妹妹,田真又想起了一开始不愿接触的安冰玉。但是崔碧娇在他心里的形象,四年以来都无法改变,他也无法挣脱救命之恩的束缚,田真感到自己的尊严在崔碧娇面前挣扎。
崔由摸着油亮胡子,“你那么想念她,难道她长得很漂亮?”
“我现在心情不好,想一个人出去走走,你别跟着来。”说完,田真的身影隐没于人流拥挤的街道上。
红叶多少给人带来了些许温暖,或许那红色还象征着热情与红火。但在大街上走动的大多数是女人,她们不是愁容满面,就是一脸憔悴。并不像高挂树上的红叶那样热烈地迎接风雨,更像地上那被风轻轻一吹就随风而去的无力。所以在田真眼里,只能用温暖来形容他所见的红叶。
在静竹国内,田真用了一年多的时间为崔由与崔碧娇两兄妹挣钱,知道他们的人也愈来愈多,却没有一个他认识的人去找过他。于是,他坚决要求必须去完成自己的心愿。再次离开故土,踏上寻找亲人的路途。
月高风清,一座满是红叶的小山,这山上的树叶还算茂密,一条小溪旁,两个身披甲胄的人正在喝水。
他们身后一棵红叶丰茂的大树上,一只乌鸦被困在树冠上用枯藤缠绕而成的笼子里,探出头去俯视下方的两男。
一把女子的声音暗笑道:太好了,在这鬼地方被困了大半年,终于有人出现了!
凝凝想起几年前还是个美女的自己,受到被胡茬大叔森的威胁,才被迫灵魂出窍附身在乌鸦身上。
却万万没想到不知为何自己附身在动物身上的法术失效了?她才飞了没几天,更加倒霉的事情接连发生——她明明是向东边飞去,却被旋风带到了西边,还被一棵怪树的枯藤困在比鸟笼还要狭窄的笼子里,时常要忍受空腹之苦。
蹲在小溪边的两男分别是——发髻左斜,手上拿着一杆青铜矛,还斜背着把铜剑的青年。另外一个身后背着一段粗竹筒,长着唏嘘的须根,发丝凌乱下垂,此刻正仰面朝天发出一声长叹,面相五十有多。
凝凝在想:现在天上有月亮,既然无论是黑夜或是白昼,都可以附身动物的法术失效了,那就试试她从未试过的“月夜附身控灵术”。她的视线在两男中游移着,选谁好呢?
年长的那个满脸的忧郁,如此情绪多之人,作战肯定集中不了精神。年轻的那个无精打采,还没上战场就已经败给了敌人。
凝凝再一想:或许那只是因为夜晚犯困?关键是那个男子长得还不算差,不知道会不会受到很多女人的帮忙?哈哈!想到这,她不禁害羞起来。
一阵风吹过,不知何时飘来的一块云,令月亮时隐时现。
现在可不是在意这些的时候!乌鸦的双眼倏地一亮,我已经被困在此,不——是乌鸦身上多年了,这么难得的机会,决不能错失了时机。
“我要小解一下,你呢?”这突如其来的话把乌鸦吓了一跳,那懒洋洋的语气显然是出自年轻男子。
“我的私事不用你过问。”年长男子虽是愁眉苦脸,语气却相当的有气势和力度。
不管如何,凝凝觉得站在树下那个实在是太不通气了,重要的时刻,却做出些令女孩尴尬的事来。凝凝转念一想:或许这是在提醒我,该选个女子?
乌鸦合上了它的眼皮,凝凝恨不得把翅膀立刻变成双手遮住耳朵,只可惜乌鸦的翅膀终究难以像双手那样运用自如。
千钧一发之际,又传来了脚步声。而树下的男子则抬步匆忙向远处树丛跑去。
蹲在河边的人看着同伴的背影,脸上挂起一丝邪笑,“还以为这鬼地方没有人。”
凝凝将方才心中生起的一块石头放了来:这鬼地方的确很久都没有人来过了,而且连个鬼影都没有啊。
田真因为心情不快,登高眺望。手上拿着一个果子,自言自语道:“既然今天没饭吃,我也不打算回去了,就算明天回去后还是要被骂,这夜我是坚决要在山上度过。”
因为无聊而一直循溪流而上的他,好奇地朝着蹲在溪流边的人走去。
…………
“喂,小子,很久不见了,我认得你那缺少营养的头发。”听到那声音后,再细看那张留着唏嘘胡子与发丝乱垂的脸庞,田真确定说话的正是那个不把自己儿子当人看的大叔。
若是在四年前,听到有人评论他的头发,田真必定早就做出了反击。可自从生命受到过威胁和长期被病痛折磨后,比起人与人之间的和谐关系,头发的颜色已经不重要了。
就算眼前的人令他感到很讨厌,他也还是尽量将注意力转移到其他事情上,面带微笑地问:“毅怎么没跟你在一起?”
这一问,对面的人顿时愁容不展。
田真继续问:“怎么,难道那天他回去之后……”
听到叹口气后的三个字:“他没事。”田真才长松了一口气。
晦暗之色从上至下遮盖了田真的半边脸,他心中不禁暗骂:都一把年纪了,还拿自己儿子的生死来开玩笑,做出那种表情来吓唬人,你以为很好玩呀?
“孙守路,你在和谁说话。”听到这一喊,孙守路转身便骂:“你到底长不长记性?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不要喊我的名字,会引起别人注意的。”
田真发愣地看着近在眼前的陌生背影,“孙守路”这个名字对他来说实在太熟悉了,那是他姨母一有空闲就会在他与表哥面前提起的名字。但是,无论如何他都很难将眼前这个粗暴男和姨母口中那个温文尔雅的男人联系在一起。
这种姓名与关系上的巧合实在令田真感到难以置信,他不由地问道:“你是静竹国人,家中可是有一位妻子,铁氏?还有一个儿子名叫孙毅行?”
孙守路的脸部肌肉一下僵直,转身,两只满布裂痕的手掌,如鹰爪般狠狠地落在田真还没做好防御准备的肩膀上。“你到底是什么人?这些事情谁告诉你的?”
看到他异常激动的表情,田真只是吐出俩字:“姨父。”
孙守路两眼满布血丝地瞪着眼前的青年:“什么……难道你是田家的人?”
“我叫做田真。”看见孙守路倒退三步,两指间掉落的铁片,田真心中一凉:这家伙居然想杀我。
孙守路扶额,心绪杂乱,伫立不语。
站在一旁被无视的司马季淳打破沉寂,紧握手中青铜矛,原本松弛得想要打瞌睡的脸庞,突然焕发精神,道:“小心,他来了。”
朝着熠熠火光回头望去,一个左手举火把,右手拿长藤的男子向他们走来。
被困在坚韧枯藤笼子里的乌鸦,两眼闪亮闪亮的。凝凝叹道:哇,这回来了个美男子!
她抬头看见天上破云而出明亮的月光,喜悦之情再次蔓延,轻飘飘地仿佛要向月光飞去。
这是在向我明示,最后走入视线的人,才是最佳选择吗?!不,再等等,没准还会出现个美女!
凝凝将浮想联翩的视线收回:我不知道他的实力怎样,那法术每年只能用一次,要是选错了……要是选错了似乎也不吃亏!凝凝继续眼放金光地紧盯下方四人,她恨不得有第五个人出现。
田真抑制住迫切要寻找答案的心情,礼貌地打招呼,“毅,很久不见了,近来好么?”得来的却是令他愕然的回答。
凝凝心中一紧,忍住想喊出声来:哇!这才是传说中的邪魅笑容?跟那大叔森简直就是天壤之别——森那只能算是奸笑吧?
另外她紧张的——还有那根连接她被困之所的枯藤。
“真是遗憾,我不记得我们曾经认识。”木棒上熊熊燃烧的烈焰,点着了旁边那棵大树上垂下的枯藤。
田真瞥了一眼被孙毅行随手丢进溪流里的火把:故意不留痕迹地想引发山林大火?这倒是有点像龅牙金故意点燃一棵树,为的是让气氛炽烈一点的效果。
突然,手腕被孙守路控制住,一直被带着跑得飞快。田真不时回头望望那个追赶他们的人。
那无情的眼神,似乎在向田真表明,他已不再是原先认识的那个孙毅行。
那根古怪的绿藤长出了无数箭长的尖刺,以及如触须般伸着魔爪的须根向他们袭来。
田真狐疑着开始确定,那个人绝非他所认识的孙毅行?!再次陷入肯定——想念的人已不在人世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