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杀了爹爹,是你杀了临秀姨!”
“你可曾爱过我......”
“从未。”
.......
蓦地睁开双眼,双眸失了神采,一片漆黑。旭凤缓缓直起身子,按住胸口,犹感到一阵又一阵的心悸。虽然胸口已经不见那道伤口,可是那种痛彻心扉的感觉却深入骨髓,刻骨铭心。
旭凤叹口气,扶额从榻上坐起来,有些愣神地看着栖梧宫里熟悉的摆设。一切如旧,却恍如隔世。
他多么幸运,回到了从前,一切尚未发生。
他多么不幸,哪怕再来一次,却也没有忘记曾经。
推开门,阳光灿烂得近乎刺目,让人有些想要流泪,那是全然不同于魔界的温暖。伸手挡了下,就看见门口蜷缩着一个粉色的团子,眼巴巴地望着自己,神情委屈而可怜。
嘴角忍不住勾了一下,却又极快地消失了弧度,眼神淡漠,像是没看见她一般,阔步掠过锦觅身旁,径直朝着殿门口走去。
锦觅一下子急了,想要去够他的衣袖、但是蹲了一夜脚步不稳一下子坐在了地上。再抬眼看去却都看不到凤凰的背影了。
她低下头,无措的靠坐在天柱下,呆呆地看着空荡荡的右手,心口痛得忍不住纠紧了胸前的衣襟。不同于陨丹的警示,疼痛从胸口蔓延到四肢,浑身都失了力气,连舌尖都是苦涩。
若是以前的她看到凤凰,怕是不管不顾地就追了上去。她祈求了千万次换回的机会,却小心翼翼地不敢向前,或许现在他仍然安好,才是最恰当的距离啊,自己这个杀人凶手该离他远些才是。
了听一踏入殿门就看到锦觅缩在那里,不由感到奇怪:“锦觅仙子,你怎么还坐在这儿,你不是在等殿下吗,我刚刚看到殿下出去了啊。”
锦觅勉强撑起笑容:“没事儿,我不找他了。”后半句说得极轻:“再也不找了。”
说着,便像是丢了魂魄一般,浑浑噩噩地走了出去,双眼彻底得失了神采。
留下了听一人在原地疑惑地嘀咕:“这一个个的是怎么了,回来的时候就瞅着殿下盯着殿门,面色不善,看到我回来还生气地拂袖而去。这锦觅怎么也跟丢了东西似的,这一个两个的都跟换了个人似的。”
不仅是怪异,了听越发地发现栖梧宫的氛围一日日的压抑了下去,殿下越发地不爱笑,从前若是锦觅在,就算是有多少烦心事,殿下也总是带着笑的,可现在都差不多有十天半个月都没见着锦觅了。
那日了听候在旭凤身旁研磨,实在是没忍住说了一句:“殿下,这锦觅被水神认了回去之后莫不是看不上我们栖梧宫了,这都多久没见着她了?之前还眼巴巴地在殿门口等殿下,现在连影子都不见一个,啧,这女仙子就是变心得快……”
这话可把也在一旁的飞絮惊出一身冷汗,急忙拽着了听的袖子,拼命示意他别说了。
旭凤握着书卷的指节忍不住收紧,那竹简都快被握折了,冷哼一声,将它丢在桌面上:“收起来。”
瞧着旭凤出了殿门,飞絮忍不住朝着了听怒目而视:“你是不是有毛病啊!还敢在火神殿下面前提这件事,天帝将锦觅仙子许配给了夜神大殿,不日就将成婚,若是锦觅再来栖梧宫,岂不是落人口实。”
了听惨白着脸:“我不知道啊,怎么会这样?”
旭凤出了殿门,本来只是想要散散心,脚步却不由自主地走到了留梓池畔。
凤凰花开得极好,火红的花朵一簇簇绽放摇曳着,带有灵气的样子,映衬着那一池的荷花,仍是多年前见过的样子,倒真是个花好月圆夜了。
旭凤瞧着出神,蓦然就想起他搂着锦觅在这留梓池欢好亲昵的场景,她微红着脸,眼里似乎还带有水光,惹人爱怜地望着他。
却又是想起前几日父帝宣布锦觅和润玉的婚事时,他就在一旁看着,不为所动。就连母神强硬地收回了她的寰谛凤翎,他也只当是物归原主。
重来一回,他是否真的看淡了许多,真的不在意了,不争不抢,只求父帝母神安好。抢婚什么的,终究是落得一场空,何必全力以赴。
母神今日连番叮嘱他对穗禾好些,他也该当如此,毕竟这是他欠下的恩情。
把玩着手里的寰谛凤翎,嘴角牵强地勾起了个弧度,明明一切都在转好,心里却始终觉得可惜了。
毕竟,她戴寰谛凤翎真的很好看,很般配。
栖梧宫的结界似乎松动了一角,旭凤从思绪中挣脱出来,眉心微皱,目光凌厉地盯着墙头喝道:“出来。”
微风吹拂,周遭寂静无声。
慢慢地,微风中一阵波动,锦觅现了身形,站在墙头无助的看着他,声音软糯委屈,好似带了点哭腔:“凤凰……”
旭凤内心一动,抿着唇望着她。
“我好像下不来了QAQ”
旭凤……
锦觅不知自己是如何从栖梧宫回去的,呆坐在房间里,也不说话也不言语,傻傻愣愣的样子惹得水神不住地皱眉。
水神犹豫再三,还是跨步进来,在锦觅身旁坐下:“觅儿,可是发生了什么?我瞧着你整日魂不守舍的。”
锦觅懵懵地抬起头:“爹爹……”是啊,锦觅,你还有好什么难受的,这一世爹爹和临秀姨都还在身旁,而她也能时常见到旭凤,他不再像之前那样遥不可及了。你该满足了,锦觅。
明明是这样想到的,却忍不住红了眼圈,扑到水神怀里:“爹爹,我的心好痛啊,我到底该怎么办才可以不疼啊。”
水神一下子就慌了神,连忙扶起锦觅的身子:“怎么会心口疼,可要叫仙医来看看。”
“没用的,爹爹……”锦觅紧紧揪着衣襟,相思之疾,药石难医,唯有割舍,灭情绝爱。
“可是与火神有关?”看着锦觅慌乱的眼神,水神便知道自己猜对了。
锦觅垂下头,像是做错了事情的孩子,呢喃道:“不是的,与他无关。”
“哼?”水神冷哼一声,斜睨着她:“我看你可能同所有人都无关,但是就是同他牵扯不清了。”
“我,我没有!”锦觅着急地反驳道,但是又不敢直视水神的眼睛,声音轻得很:“我已经准备好了嫁给润玉了。”
“你是准备好了,但是不期待嫁给他吗?”水神似乎一下子明白了其中的关节:“我那日看你们在南天门外…….是以才以为你们两情相悦。觅儿你可是不喜欢夜神大殿?”
锦觅死死地咬着嘴唇,咬得泛白:“我,我……我只是想着若是大家都开心就好了。”
水神忍不住叹口气,爱怜地抚摸着锦觅的鬓发:“可是爹爹只希望你开心就好。”
“我当初最为后悔的就是没有一直同你娘在一起,我希望我的女儿可以不步我的后尘。如果这个婚约让我的宝贝女儿不快乐、不开心,那对于我来说,也不过只是一张废纸罢了。”
锦觅大震:“爹爹。”
“明后天,我们就去找天帝退了这个婚约,”水神将此事尽量轻描淡写地略过:“我的锦觅,只要和她喜欢的人在一起就好了。”
……
听了爹爹的话,锦觅心中很是震惊,今生重来,爹爹比自己更明白她的心,那么是否她不仅能够守护住爹爹和临秀姨,也能够……牵起他的手?
不知不觉就走到了栖梧宫,想着不能再被了听飞絮拦在殿门口不让进去了,锦觅灵机一动,住在栖梧宫那么久,她可知道哪里的结界最为薄弱。
……但是她显然不知道这里的宫墙居然这么高!踮着脚颤颤巍巍地站在墙上,还不敢跳下去惊动了旭凤,锦觅都快急哭了。是以在旭凤发现她的时候,不是害怕,反而有种庆幸的喜悦,忙不迭地朝着他求救:“凤凰,我下不去了……”
旭凤黑着脸,凌空而起,脚下几步轻点,就站到了锦觅面前:“不知锦觅仙子半夜拜访我栖梧宫有何要事?”这宫墙处之前锦觅老是从这偷溜出去玩,他就及时又填补了个小结界,没想到没困住入侵者,倒是又困住了她。
锦觅被他阴鸷的脸色吓了一跳,脚下一晃,险些摔倒。
旭凤一惊,顺手一拉,锦觅一下子就扑到了他的怀里,环着柔软的腰肢和她独有的冷香萦绕在鼻尖,有点心猿意马。可目光触及她发髻上的那根润玉送的木簪,忍不住就冷了神色,呵,他倒是没想到她怎么早就开始为润玉设局了啊。
当时就冷了神色,旭凤后退一步,眼神中带着讥讽:“锦觅仙子如此主动,也不知夜神大殿对此有何感想?”
“我,我会同小鱼仙倌解除婚约的!”锦觅不想再被他误解了,抬起头来眼神坚定地望着他。
旭凤一怔,敛下目光:“那同我又有什么关系,锦觅仙子何必半夜前来特意告诉我?”前世她不也是如此信誓旦旦地向他保证的,可第二天对待他不还是如同陌生人一般……
“因为我喜欢你啊!”锦觅澄澈的眼神倒映着他的身影,那般真挚:“很喜欢,很喜欢。”
旭凤的手都有些发抖,眼神死死地盯着她:“你说什么?锦觅仙子还是不要开玩笑为好。”
“我喜欢你,我一直喜欢的只有你!无论是天上,人间,还是…..”魔界,锦觅顿了一下,走近旭凤,仰头看着他:“我娘在我出生之时便给我喂了陨丹,想让我灭情绝爱,可是哪怕有陨丹,哪怕看到你的每一次心都会痛,可我还是忍不住想要看到你。”
陨丹,这名称莫名熟悉,旭凤眼里浮现出挣扎的神色:“呵,荒谬,锦觅仙子口口声声说爱我,那你又如何证明呢?”
锦觅看着他,骤然笑了,笑得凄凉又绝美,她慢慢地走近旭凤,一步步像是走在了他的心尖上,每一步都让他的心不住地颤抖。锦觅伸出手,指腹轻轻描绘着他的轮廓,那样熟悉而怀念:“我爱你,旭凤。”
“咚”是旭凤的心跳,如雷贯耳。
心脏骤然一抽疼,锦觅却不为所动,她缓缓地靠在旭凤的怀里,汲取着他的温暖来抵抗心脏的疼痛。
旭凤想要推开她,但是感觉到她的气息吹拂在耳边:“凤凰,我爱你。”手骤然失去了力气,连抬一抬指尖仿佛都费尽了千般力气。
锦觅抬起头,一缕血痕顺着嘴角滑下,旭凤眼神大震,抬手想要替她拭去:“你怎么……”
可锦觅不知哪里生出的那么大的气力,按着他的手,一下子吻上了他的唇。
甜蜜的味道在唇齿间流转,还带有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味。
她像只绝望的小兽,撕咬着他的嘴唇,用力、毫无章法却让人心疼。
或许是思念着这个瞬间太久了,旭凤忍不住回应她,勾着她的小舌缠绵,他已经渴望她太久了,久到一旦沾染就再也戒不掉了。
锦觅觉得自己快要窒息了,她的腰被旭凤紧紧地箍在怀里,心脏的疼痛不断折磨着自己、难以忍受,但是长久的思念更加磨人,她舍不得分开……
直到她终于受不住,推开了旭凤,喉头一甜,一口血就吐了出来,顿时昏了过去。
旭凤尚且带着情动的红晕,睁眼却看到锦觅吐血昏倒在了自己怀里,大惊失色:“锦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