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诞

清晨，坤在责任的促使下醒来，快速的整理好自己就钻进了厨房，淘了米熬了点粥，又迅速的炒了配粥的小菜，放在桌上。

此时农还没有起床，坤轻轻的碰了碰农的肩背，这是坤唯一触碰农，且他不会发火的时候。农微微动了动，早晨他的睡眠浅，一碰就醒了，片刻后，他慢慢坐了起来，眉宇皱了皱，压抑着起床气。

坤沉默的将拖鞋放在农脚边，他听闻声响挪了挪就踩到了拖鞋，穿好后头也不回的摸去了洗手间，其实他对这个过程已经十分熟练，但是坤仍是不放心，拿起水杯蹑手蹑脚的跟在他身后，看着他洗漱完，刷完牙，走进了饭厅，才放下心来，将已经温热的粥推到他面前，全程没有说任何一句话，沉默得像一台机器。

农拿了勺子刚吃了两口粥，表情就有些不对，他紧皱着眉头，眼里明明没有神采却仍能让人看出火气。坤看他这样子不觉紧张得握紧了拳头，一言不发的等着他的下文。只见农将勺子一扔，他看不见，所以勺子扔进了菜碟里，菜汤飞溅，滴到了坤的手背上，坤整个后背都僵了，一动不动，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好想揍农农，但我打不过农糖 🌝）

“你想烫死我是不是？怎么，一点小事都不想做了？还是说，我对你不好，所以故意对付我？”

“我……”坤的声音有些喑哑，还没开口为自己辩解，农已经没有耐心的打断。

“行了，听你的声音都让我觉得反胃。”

他冷然的讽刺虽然坤已经习惯，却还是忍不住觉得难过。坤轻轻的站了起来，将农面前的粥端了起来，小心翼翼的说：“我去给你凉凉。”

“不用了，你自己吃吧！”农转了下身子，“去把我衣服拿过来。”

坤看了看他，想说什么，最终还是没有说，擦干净手背回房将他的衣服拿了出来，伺候他换好后，司机也上了楼。农跟着司机，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坤不会忽视他临走前那样嫌恶的表情。

屋子里恢复了平静，不，应该说是死寂，空旷的房子里似乎连他的呼吸声都有回音，好像在嘲笑他的可悲。眼眶不觉就湿了，他仰起头，硬生生的逼了回去。

安静而执拗的将农没吃完的粥一口一口吃完了，坤一点也不觉得烫，只觉凉到心里了，他艰难的吞咽着，在心里告诉自己，只可以难过这么一会儿，吃完了粥就要把这些负面的情绪都逼走。

他不该太绝望，就算他的态度不好，至少他每天都会回来，虽然他的话语不好听，至少他还是会和他说话，即使他的动作很粗鲁，至少坤还是能感觉到，农对他的身体还是有需索。

这样，就足够了不是吗？太贪心的人会什么都得不到，坤这样对自己说。

坤最爱的地方是市场，因为每天都来，市场里的商贩都已经与他熟悉。这一年来，市场大概是唯一会让他觉得自在和没有压力的地方吧，每一个人都很和善，与他熟的商贩喜爱他的温和沉默，久了总爱给他捎点什么。

“买点羊肉煮，现在这个季节吃这个最好。”卖肉的大嫂指着羊肉说着，说完暧昧的一笑：“你老公肯定喜欢。”

大嫂露骨的话弄得坤闹了个大红脸，想解释却又卑微的生出一丝甜蜜的感觉。

“老公”，这个词只是说一说都会让人觉得幸福，他不想去打破这个假象，反正在这里谁也不认识农，就让他放纵一下吧。

回了家，坤盯着镜子，上面映着他的轮廓，脸上粉黛未施，头发微微有些凌乱，这一年，他基本上没怎么出过门，农也不曾带他去过哪里，这栋别墅就是他的全部，他已经快要忘记怎么和人交往。

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脚尖，想到刚刚为别人一句“他是你老公”就如此兴奋，被农知道了，他必定会生气，坤捏了捏自己的手心，汗涔涔的，也不知道为什么，他竟是紧张不已。

忽然想起别墅管理要资料，他便随便收拾了一下，将相关的材料准备好，就坐上公车出门了。去新的管理公司还要转乘地铁。当坤浑浑噩噩的坐上地铁时，他才感觉到他已经远离人烟太久。

拥挤的地铁里仿佛有人间百态，有送孩子上学的年轻父母，有相携出行的年迈夫妇，有亲昵的拥抱在一起的学生情侣，有略显疲惫的夜班下班族……虽然大家的表情各异，却不难看出，他们的脸上都挂着一种积极向上、认真生活的满足表情。不似他，顶着一张惨白的脸，用无神而空洞的眼神看着这个世界。

他正呆怔着，听见地铁报站才知自己已经到了目的地。办完一些变更手续后，他一个人在这条老旧却仍旧繁华的商业街上漫步。

他已经不记得自己有几年没有来过这里，只觉这里变化很大，一切都似乎不再是他记忆里的样子。他停下来站在街边小店的橱窗前，自嘲的看着反光玻璃里的自己，是啊，连他自己也不再是记忆里的样子了。这座城市高楼大厦鳞次栉比，水泥森林物欲横流，谁又会在乎谁的苍老？

他有时候也会荒谬的想，如果当初不是那么偏执，或者他不会像现在这样，孤独的在这座城市生活，孤魂野鬼一样依附于农。如果当初他不是不顾一切的想嫁给农，是不是一切的结局都会不一样？也许农会按照他原本的人生轨迹生活，而他，或者会和别的人在一起。他们的世界本就不该有任何交集，不是吗？

脑海里出现一些画面，一想到他的世界里会没有农，他就觉得全身的骨头都在发冷。

身旁突然挤过来一对年轻的学生情侣，穿着颜色相近的衣服，眉宇间的柔情蜜意不用说也能让旁人感觉到。他们头挨着头凑近在橱窗前，盯着橱窗里展示的一对一对造型精致的银戒。

女孩撒娇的说：“我们买一对戴着玩玩吧？”

男孩看了看：“这是银的，也不值什么钱，戴着干嘛？”

女孩听他这么说，老不乐意，撇着嘴说：“你怎么这么庸俗啊？戒指的意义是它用什么材质吗？我就稀罕这戒指是银的，我就喜欢买怎么了？”

“好好好，姑奶奶，”男孩讨好的搂着女孩：“这就买成吗？别跟我在街上上纲上线的，不就是个戒指吗，我给你买十对。”

“切，你有钱吗？”

“没钱我去卖身。”

“……“

他们一同钻进店里，只留下进店撞上风铃所发出的叮铃清脆的声音。不知道为什么，坤站在原地久久不愿意离去，透过橱窗看到他们幸福的选完戒指离开，他仍旧没有离去，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觉得那样羡慕。

原来爱情是这样的吗？一个人迁就，一个人任性；一个人宠爱，一个人享用。

那他和农呢？他还没想出答案就已经被自己荒诞的想法吓到了，他和农，怎么可能有爱情呢？

站了一会儿，坤进店买了一对和刚才那对情侣一样的银饰对戒。他坐在路边的台阶上，自己给自己戴上戒指，对着阴冷低沉的天空比了半天，无名指上那枚小小的指环让他心里无限满足。

将另一只戒指连同戒指盒一起放进口袋，带着这份小心翼翼的窃喜，坤回了家，他没想到农居然在家，刚换好拖鞋一抬头看到他的那一刹那，坤吓得呼吸一滞，半天才平息，他紧张的双手插兜，指尖恰巧碰到戒指盒，下意识的攥紧，戒指盒的边角戳进手心也浑然不觉。

农没有动，背对着他，冷冷的问：“你去哪了？”

坤吸了口气，小声的回答：“管理更改，那个，我们管理换了，正准备今天和你说的……”

农没有听下去，不耐烦的打断：“登记要这么久？”他嘲讽的一嗤：“既然不想回来干嘛还要回来？”

坤没有说话，只觉心底有一丝苦涩泛滥，他像个中了剧毒的人，一次次的毒发，一次次的忍耐，他自己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毒发身亡，只想能多活一天是一天。

他站在原地没动，见农没有再说下去，他轻轻挪动脚步想往厨房去，谁知农听见响动，敏感的一跃而起，无比准确的来到了坤身前，带着深重的怒气，一把抓起了坤的手，他的力道极大，抓得坤指节都泛白了，他觉得疼，难受的挣扎了一下，农的手滑了一下，正触到他指节上的戒指，农的听觉和触觉异常敏感，摸到戒指后，他立刻捏紧了那枚小巧的指环，钳制着坤的手，不准他抽回。

坤恐惧极了，他知道自己这举动有多荒谬，但这枚戒指对于他的意义是美好的，他不想毁了今天唯一的一点阳光。

“农……疼……”坤的声音里含着点哭腔。

“别叫我农！”他还是那样冷冰冰的口气。

“是……陈立农，请你，放开我好吗？”

农不给任何缓冲，毫无预警的放开了坤，他一个踉跄退了两步，险些摔倒。

怨毒的字眼一个一个从农嘴中说出，这一刻，坤只想捂住自己的耳朵。

“怎么？动春心了还去买个戒指？收起你那些不可能的幻想。”

“我没有……我只是觉得这戒指很好看，我……我有点喜欢。”

农嘲讽的一笑：“你真是个可怕的男人，觉得好看有点喜欢就要占为己有，不管是不是适合！”

坤知道农是一语双关，一年过去了，他还在恨他，他很想为自己辩解两句，想想却又放弃了，有这么必要吗？他根本不会听他说什么。

就让他一直恨吧，不是有人说过吗？恨是这个世界上最坚固的感情，他恨他，总比他完全无视他要强。

坤麻木的听着他怨毒的羞辱，一直低着头，此时此刻，对他来说，农的声音是那样冷，比这寒冬的天气，还要冷。

……

至夜，

直到坤听到他农均匀的呼吸声响起，他才轻叹了一口气，去收拾自己，坤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生活，现在欲望是他唯一能给农的

夜入深更，坤睡得茫然，迷迷糊糊的感觉到身上突然有重物压住他胸口，叫他几乎要喘不过气，一瞬间他便清醒了，他知道这炙热的重物是农

他像一只凶残的猛兽，将他拆骨入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