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题

“大祭司阁下！”一道清脆的声音响起。

喧闹的人群水纹扩散一般一层层逐渐安静了下来。众人自觉地为这位太阳般闪耀的女孩让出了一条道，女孩提着蓬松的裙摆，飞到了道林眼前。

“女王陛下。”道林俯身向她行礼，抬眼便看见了她那双琥珀色的星眸——那样纯真那样热烈，似乎在闪烁。

他觉得自己似乎要陷落其中了。

而菲洛则在心底里嗤笑一声:不就是小女孩吗，她演给他、演给众人看就行了。做一个单纯可爱的白痴，娇嗔地向他撒撒娇，谁演不了呢。

道林确实被迷惑了。这个据说能一眼看穿人心的男人，此刻竟没看出眼前这女孩心底里与表面的温和毫不相契的汹涌波涛。

那双眼睛太能迷惑人了——从小时候起，他就总是中招。

菲洛已经配合道林演完了，现在大家可以开始传了:女王陛下看起来就是个朝气蓬勃却冒冒失失的小女孩，是个不知谨慎，能被人牵着鼻子走的小蠢货。要是她对政事能表现出招人喜欢的冷淡，就更好了。

自己给自己贴上标签，谁不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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舞会正式开始了。

第一支舞是她和道林跳的。

非常完美，完美得有些乏味。

道林依然是那副微笑——菲洛称其为道林的假笑，看久了觉得瘆人的。

第二支舞，有个男孩似乎鼓了极大的勇气，来邀请她了。

她在记忆中搜寻了一会儿，认出了这是艾伦。菲洛对他还很有些好感:他俩幼年相识，而且，据说，在如今的权臣里，就只有他的父亲还对自己这个空有虚名的女王忠心耿耿，愿意为她扫除障碍。

——这只是她在异世界听到的一些碎语，现在她还没来得及验证他父亲的忠心。

不过……既然她听得到这碎语，想必道林更是听得到的。

现在还是不要和艾伦一家走太近——那个效忠于她的传言很危险，而且他们家还手握兵权……很容易犯道林这个掌权者的忌讳。

还是先按兵不动为好。

于是她婉拒了艾伦，推辞身体不大舒服，让侍女扶她去一边休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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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到了最后一支曲子了。

这场舞会实在太过乏味。菲洛在心里微微叹气：她仅仅只和一个她最不想与其共舞的人跳了一曲。

然而她没有想到，这场她看来乏味的舞会，会有一个噩梦般的收尾。

是错觉吗。菲洛皱了皱眉头：她似乎在优美的舞曲中听见了嘶吼声和铁骑刀枪碰撞的声音。

现场有些人应该也听到了，一时之间，气氛有些不安。

菲洛不自觉地看向了道林。他还是那副假笑，仿佛世上从不会有什么事能使他惊慌失措。

忽然，他站起了身。

菲洛就那样看着他化出长枪，轻松一掷。

她的目光追着长枪向艾伦刺去——长枪稳稳地，穿透了艾伦的身体。

艾伦惊愕地睁大眼睛，扑倒在了地上。

血在光滑冰冷的大理石地面上蔓延，好些女宾已经惊叫一声瘫倒在身边人的怀里。目睹艾伦被杀全过程的菲洛一时脑海一片空白:她来不及去想这是怎么一回事，只能真切感受到，一个生命的湮灭。

多么脆弱的生命……弱小的她是不是其实也和艾伦一样，在他眼中命如草芥？

菲洛的身子在微微颤抖，她勉强稳住自己的情绪，又看向道林:

道林目前还是在意名声的，他绝不会公然在众权贵面前来展示他暴虐的一面，这其中一定还有弯弯道道。

果然，解释来了。

她听着那个男人冠冕堂皇地说着，是艾伦的父亲预谋造反却被他识破:“目前这个乱臣贼子已经在王宫外的混战中被就地正法，他所有兵权由我收回。”

“而艾伦方才邀请女王陛下也是心怀不轨，是想要胁迫女王陛下或者干脆弑君与其父里外接应……”

荒谬至极，他才是那个窃国者！

可是在场的人没有一个敢质疑他的说法……没有一个人，包括菲洛自己。

菲洛的手紧紧攥成了拳头，指甲几乎将手心掐出血来。怎么，这是在警告她吗，她还没向艾伦的父亲示好，他就先断了她的后路？

这才是他办这场舞会的目的吗？

艾伦的鲜血刺痛了她的眼睛。道林，他就是个暴君！看看他此刻的笑容，那副让她恶心的完美笑容，像是在说什么？

——小洛，你斗不过我的！

是啊，斗不过的。她现在要和众人一起，对这位扼杀了一场叛乱也解救了她的功臣感恩戴德——

“我能得大祭司阁下辅佐，真是幸运至极！”

她演不下去了，眼角余光扫到艾伦的尸体时她的胃在翻腾。在说这句话时，她语气里的讽刺与憎恶就快要溢出来。

不过，没人在意她的语气，一个傀儡女王而已，没人在意她有什么感情。

“看来陛下受了惊，还是快些回去歇息吧。”

道林仍挂着他那副虚假的微笑向她走来。不得不说他的武器实在是配他，掷出去后杀人，血溅不到他身上，他现在看起来还是干干净净仪表堂堂。

伪君子的武器。

他又凑到了她耳边对她低语——明明他身上是一股凛冽的清香，此刻她却似乎闻到了鲜血的味道，有些作呕。

“小洛，乖乖做你的小公主，别总想着加冕为真正的女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