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月里,祖千结几乎没有怎么看见过瞳眠,瞳眠只是偶尔会在夜里出现,和千结说说话。
千结看着瞳眠呆些乌青的眼底,知道他一切都是为了自己。心里感激却每次只能口头道谢。
瞳眠听了只会很温柔的笑着看着她,然后对着脸上的痣轻吻。
这让祖千结有些疑惑但又不敢问。
一个月,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何鹿儿在家绣了一月的嫁衣,何母每天以泪洗面,何府的活契的小厮侍女继而连三的要求退身契。
金府每日派人来何府,说是探望,不过是监视着母女二人。
祖千结看着一切,也在默默进行着自己的计划。
何府日渐人烟稀少,只有几个死契的人堪堪维持偌大的何宅。
大婚的前一夜里,出嫁的姑娘是要被母亲梳头祝福的。
何夫人没来,她心里有愧,但又不知道除了何鹿儿嫁进金家之外还有什么办法。
何夫人一月里也回去别的熟人官家的夫人谈话,请帮忙,但是无一例外都是推脱。
何夫人这才感到心冷知道什么叫墙倒众人推。
何家已经不是被人巴结的人家了。
祖千结从铜镜里看着何鹿儿的脸,何鹿儿突然抬眼,与祖千结对视着。
祖千结看着眼前19岁的少女。眼底的乌青显示了一个月不停绣花的劳累与疲倦。
但是何鹿儿的容貌如此,也只是显得憔悴惹人怜爱。
“千结……”何鹿儿用手梳着头发,呆呆地看着铜镜里祖千结的眼睛。那双好看的眼睛此时没有一丝光彩。何鹿儿这样,像个任人摆布的玩偶。
“你喜欢我吗?……”
何鹿儿的声音不大却字字打在了祖千结的心上?
喜欢?
祖千结愣了。
她知道何鹿儿有些不对劲。但她一直没有说,一直在逃避,她在给何鹿儿不正常的行为找借口。
夜里有时二人同睡,何鹿儿会在半夜悄悄抱住祖千结,有时还会亲吻脸颊,说些莫名其妙的话。
一次夜里,祖千结没睡,何鹿儿竟然要亲上祖千结的嘴唇,祖千结有些惊讶,马上装作刚刚醒来生样子问她在做什么?怎么还不睡?
何鹿儿只是找个借口推脱过去。
祖千结想着这一切,本来想着借口为何鹿儿辩解,然而今天此话一出,借口瞬时倒塌。
见到祖千结没有说话,何鹿儿只是淡淡笑了一下。
“回去休息吧……明日一早还有的忙啊。”
千结看着何鹿儿有些黯然的脸,一时想说些什么,喉咙却被什么堵住了一般。发不出声音。
千结低头看着何鹿儿的脖子,那枚云雾玉扣安静的躺在何鹿儿的胸口上。
自己该怎么拿到玉扣呢?而时机究竟是什么时候?
自己如果不能顺利的逃出去,自己怕是要留在这个片段一辈子了吧。
千结静声褪去,外面在淅淅沥沥发低落小雨。
当真是天助我也。
千结忍不住露出一丝笑意。
祖千结回到放间,从床底拿出那件藏了一个月的嫁衣,轻轻抚摸着,再看看那把精美的却扇,眼里满是坚定。
计划,开始!
临晨天还未亮,该是新娘早起梳妆准备的时候了。
千结此时一身红色嫁衣,没有张长的头发只梳起了最简单的发髻。
一只一只的簪子插在头上,一点一点的花钿描绘于在脸上。
——在婚前的头一天,请你将何家父子从牢狱里就出来。
——我会将何鹿儿说服,与何夫人乘车离开与何父子团聚。
何府外,金家迎亲的声音愈来愈近,祖千结觉得那唢呐的声音像是孤魂的嚎叫,锣鼓的振响似野鬼的痛苦。
何府几近楼空。
“吱呀——”,是千结推开何鹿儿房间的门。
天只蒙蒙亮,屋内又安静又黑暗。只有梳妆台一个小小的蜡烛在撒着光。
安静的出奇,两人都能听到对方的呼吸声,一轻一重。
这哪里是要结亲的气氛。
听到声音,何鹿儿转过身来。见到一身嫁衣的祖千结有些吃惊。
何鹿儿背着烛光,祖千结只能大致看到何鹿儿的轮廓。
烛光映出了何鹿儿脖子后面细小的碎发。何鹿儿的耳朵显得小巧可爱。
“你……怎么穿成这个样子?”何鹿儿站起身,语气有些急迫。
金家来迎亲,何家父子不能早救,否则无处安放躲避金辅。
只有今日,想办法趁着金家忙乱,让何鹿儿与何夫人逃走。
依着金家的权利,锦城该是热热闹闹,此时出城,不会引起太大的注意。
“鹿儿……”
这是祖千结第一次叫何鹿儿的名字。
两个被命运捉弄的女孩在黑暗中互望着彼此。
“快逃走吧!何家后门是我早已备好的马车,衣物盘存我早已备好,好老爷与何明辉早已在城外等你。”
说罢,祖千结微微一笑,转身匆匆离开,只留下一抹红影。
“不!你不能!”
何鹿儿想追过去,只是到了门口已经有个小丫头拦着。
”鹿儿,和为娘走吧!”
何鹿儿看着母亲,再看看远去的背影,一双美丽的眼睛黯然失色,鹿儿似乎思量一番后才呆呆地点点头。
何夫人上前抱住何鹿儿,看着祖千结的背影。
想着几天前祖家的这个女儿来找自己说要救出何家父子,当真是让自己吃了一惊,没想到,如今,真的做到了。
千结,别怨我,我也是想为了自己的家,何家养你几年,该是你回报的时候了!
“夫人小姐,快上马车,千结姐早就安排好了一切,城外就是老爷和少爷了!”
何夫人一听小车夫的话,眼里全是激动,一个月留着泪水的眼睛这才闪烁着流光,激动不已。
何家,逃了!
“老爷,刚才大狱中的人来报话了,何家父子不知被什么高人救了出去,那个牢房里就剩下几根白色的羽毛,就更凭空消失了一般。”
何老爷脸色阴沉,一只胖手五个手指带满了戒指,正扇着那扇“天道酬勤”的扇子。另一只手搓着两颗颜色上成的核桃。
“那又如何,看看这天这时候,看看这金府,何家的女儿还不是坐在了我金家的轿子上?
就算他们跑了我还怕他们不成,何家散了,掀的起什么风浪来?我还得到一个何鹿儿,真是美哉,美哉啊……哈哈哈”
“老爷英明!”小厮恭维的笑着,不停的搓搓手,金辅小眼一翻,一颗大银锭落在了小厮手上,小厮笑的更灿烂了。
“唉嘿!谢老爷!小的一定好好招待鹿姑娘,唉!?不对,是鹿儿姨娘……”说话的语调渐渐抬高变细。
小厮贼溜溜的笑着,金老爷也满脑子淫秽,金府,还真是个混乱不堪又肮脏腌臜的地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