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亲爱的恋人,庭院的玫瑰开得正好,今夜你是否不归,渡鸦啊飞过了伊索的坟墓,又一个不羁的灵魂在游荡……”
越接近歌声越清晰,宁玥终于听清了歌词的内容,这是玛亚大陆很出名的一首歌谣,名叫《死亡之恋》。
“很久远的老歌。”
宁玥自言自语,这还是月娅父母在世时,金煌宫殿里吟游诗人经常哼唱的一首,讲述了一对恋人至死不渝的爱情。
“哈喽,不好意思打扰了您的表演,不过深夜唱歌,这可不是淑女所为!”
摘下阔沿帽,宁玥推开地窖大门走了进去。
昏暗的烛火下,地窖的空酒桶上坐着一位身穿歌舞剧戏服的女幽灵。
“欢迎,你是来看表演的观众么?”
女幽灵牵起裙摆做了一个很古早的礼仪。
“抱歉,我不是来听你唱歌的。”
宁玥摇摇头,从女幽灵的穿着打扮以及与当下格格不入的礼仪中,判断出了她的身份。
“你是歌女对吧?歌女该在舞台上表演,你为什么要在这样一个幽暗的地窖里自娱自乐呢?”
因为宁玥拒绝而眼睛发红的女幽灵微微一愣,随后像是想起了什么不好的事。
“噢不!她们不应该那样对我,这是我好不容易得到的机会!我才是维斯特最优秀的歌女啊!”
果然如此,宁玥玫红色的眼睛在烛火下划过一抹冷凝。
歌女这个职业本是由无法生育的女子来担任,
但随着王国更迭,这个职位逐渐被吟游诗人所代替,面前这个幽灵已经死了有一百多年!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在安魂咒的帮助下,女幽灵似乎陷入了回忆。
她是玫瑰大剧院最年轻最有潜力的歌女,一次,皇宫里的贵族邀请玫瑰剧院的大家去宫廷表演,这是一次绝好的机会,她们即将扬名。
备受团长期待的她成了众人眼里的钉子,尤其是那位阿缪莎公主称赞她的歌声后,某人终于忍不住动手了。
“哎!我很抱歉你的经历,但你不能继续待在这里。”
一百多岁的幽灵还有这么重的执念,如果不解决的话会成为吸食生气的死灵。
“我只是想…再一次、再一次能够在舞台上表演。”
女幽灵呜咽起来,宁玥释放净魂咒的动作微顿,随后略微叹息一声。
“好吧,你跟我来。”
维纳斯大剧院,维斯特最大的贵族娱乐场所,即使现在已经深夜,可歌剧院的灯火仍旧明亮。
“去吧。”
女幽灵头一回看到装潢如此华丽的剧院,她的眼中露出惊叹之色。
她没机会登上宫廷的舞台,可能在这么好的剧院里再次歌唱,她已经很心满意足。
“我的恋人啊!你何时再归来…庭院的玫瑰已再次盛开,亡灵们在她耳边哭泣,今夜的星子依旧如此美丽……”
随着《死亡之恋》渐近尾声,女幽灵的执念也已了结。
“谢谢……”
她的嘴微微张合,灵体随着执念已了而逐渐溃散。
“也许你听过茶花这个名字。”
歌女只有属于自己的艺名,宁玥看着茶花化作莹华飞往月神的怀抱,心里那丝怜悯也随之而去。
罢了,没有意义的死亡才让人痛惜,至少最后,歌女站在了她梦寐以求的舞台。
回到旅馆,听到动静的老板已在楼下踱步不安地搓手等着。
“大人!怎么…怎么样?”
深夜的歌声终于消失,连续好几晚没睡的旅店老板终于安心不少。
“解决了,明早准备好钱袋!”
黑色阔沿帽挡住了宁玥复杂的目光,她提步上楼,只听得老板忐忑地又问了一句。
“不会再回来了吧?”
宁玥上楼的步子顿了顿,随后肯定地道,
“不会了。”
是的,歌女茶花已经不复存在。
死亡即是新生,她会在轮回里得到新的宿命,再不是那个热爱歌唱的女子。
“贾维斯大人,宫里来的信件。”
维斯特公爵府庄园。
年迈的维斯特城主贾维斯,迫不及待地从管家手里接过印着曼陀罗花徽记的信件。
他浑浊的眼睛不敢错漏信上任何一个字,可那遒劲飘逸的字体,却让他苍老枯槁的双手隐隐开始颤抖。
“祭司大人说,除非我肯拿出神鸟血精做交换,否则他不会帮我的小爱丽丝解决身上的诅咒。”
“天呐!图德,我到底该怎么办?”
贾维斯颓败地瘫倒在座椅上,那张黑紫色的信封自他手中滑落。
“公爵大人……”
一方是自己深爱的女儿,另一方是家族世代守护的瑰宝。
贾维斯沟壑纵横的脸上露出绝望,他的小爱丽丝本不该承受那样的命运!
“我要去夜流主城一趟,爱丽丝她不能再等了,再过一个月就是她十八岁的生日,等过了十八岁,她就再也不能……”
想到女儿可能要以那幅模样被大陆上的人追杀不休,贾维斯的心脏就不受控制地抽痛。
他已年迈,身边只剩这一个女儿,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她有事!
“我这就为您备好马车。”
公爵府的老管家闻言亦是哀痛,艾秋公爵夫人用那样的方式怀上身孕,结果诅咒却应验在了无辜的孩子身上,这可真是冤孽啊!
“是公爵府的车队。”
宁玥拿过布袋里的苹果,高举着曼陀罗纹徽的马车队正从维洛斯主城门通过。
“是为了爱丽丝小姐吧?”
“哎呀!别说了,还不是艾秋夫人造的孽!”
公爵府的车队引起了街道附近一阵热烈的讨论,宁玥咬了一口苹果,准备回旅馆的步子慢下来,干脆倚在墙边驻足聆听。
“艾秋夫人根本无法怀孕,那爱丽丝小姐是用无辜孩子们的鲜血换来的!”
“你不要命啦!在这议论公爵府……”
“这谁不知道,不过艾秋夫人惨死也是报应,可怜那爱丽丝小姐……”
宁玥从怀里摸出那张赏金单,未啃完的苹果留在了路面上。
难怪赏金这么高的任务没人接,除了能力不足外,恐怕也是考虑到吸血女妖的身份吧?
“啧!真是一群老狐狸。”
宁玥掂了掂手里的金币袋子,决定给自己弄一副专业点的行头。
夜流教廷――
绘满诸神的穹顶在穿过彩绘玻璃的阳光下显得生动而神秘,巨大金笼后面的食金乌用一双锐利地鸟目紧盯着来人。
嘎!
一声粗砾的鸣叫,让身穿华丽巫袍的男人略为不满。
“安静。”
再淡然不过的声音,却蕴含着不可抗拒的力量,食金乌歪了歪巨大的鸟头,亲昵地用金喙去碰对方苍白的手。
“祭司大人,贾维斯老公爵想要见您。”
伊泽尔褪下华丽的巫袍,只披着一件普通的黑色外衣坐在金笼旁边的躺椅上。
银白的长发在他脑后随意地散着,一缕细辫垂在他白皙的胸膛前,与内里黑色的衬袍形成了鲜明对比。
“哦?这么迫不及待,想来他的乖女儿已经等不下去了。”
一把火晶石被伊泽尔随意扔进食金乌的鸟笼,这让法师们趋之若素的元素晶体,在他眼里不过是一份宠物食粮。
“那…祭司大人要让他离开吗?”
“不。”
伊泽尔半支着头,即使是在熟悉的教廷,他也没有摘下脸上的面具。
“让他进来。”
贾维斯焦急地等在教廷浮刻华丽的大门外,侍从向他点点头,示意他可以进去。
从维斯特到夜流主城有近七天的路程,贾维斯一刻都不敢耽搁,连忙跟紧了引路的侍从。
“大人!求求您救救我的女儿!”
看到长庭之上背对他的修长身影,贾维斯膝盖一软跪了下去。
可任他老泪纵横,那人也只是无动于衷地关心了一下太阳神鸟血精。
“我想我已经说的很明白了,贾维斯公爵。”
请一位大巫出手自然要付得起相应的代价。
伊泽尔唯对苏丹家族的神鸟血精感兴趣,一只吸血女妖而已,根本不用他费多少力气。
“是的,我同意您的要求,只要您能破除爱丽丝身上的诅咒……”
贾维斯苍老的脸上满是泪水,都怪自己和妻子的贪婪,才让他们的小公主成了维斯特境内以人心为食的吸血女妖!
听到贾维斯颤抖地承诺,伊泽尔这才转身好整以暇地问道,
“不寄希望于那些守夜人了?”
贾维斯匍匐的背脊一僵,深怕伊泽尔会揪住此事不放。
“罢了,我不和你计较之前所做的无用功。”
伊泽尔摸了摸食金乌凑近的头。
“你只用知道,神鸟血精现在属于我。”
他站起身,黑袍在其身后逶迤一地。
“再过十天是月圆之日,届时,我自会出手。”
满月盈亏,破障之时!
宁玥合上武器匣子,玫红色的眼眸深沉注视着遥天幕上的明月,陷入了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