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做了很长的一个梦。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淋了雨受了伤,很久在梦里都没有感到如此难受了。
我梦见火海之中,父亲在被火舌席卷的最后一刻,将我扔出了屋子。他深蓝色的眼睛透露着我看不懂的情绪,但是我知道的是,他的眼睛里有一种坚定,一种一定要将我救出大火的坚定。
我哭喊着去抓他,但是灼热的火苗挡在我和他之间,我只能眼睁睁看着他在大火焚烧的屋子里,再无踪影。
东方泛起鱼肚白,我艰难地睁开眼,脑袋依旧钝钝地疼着,身上的睡衣早就被汗水濡湿。但是我没有精力去想这些,身体的每一处细胞都在传递着信息――我发烧了。强撑着自己起来去翻找医药箱里的感冒药,就着桌上的半杯凉水把几粒药丸咽下去。
重新再躺回被窝,我浑身颤抖,膝盖上的伤和极度虚弱的境况,让我又迷迷糊糊地睡去,却总是噩梦不断,我似乎在无边的黑暗中奔跑,却总有一种,无法逃离的绝望感。
那是很遥远的记忆了吧,毕竟小孩子的记忆,总是朦朦胧胧,带着不真切的希冀的。
是五岁,或是更小的时候,父亲会做非常美味的桂花糕。不管他出任务多久,只要他回来给我做一盘甜腻软糯的桂花糕,我就会忘记所有的不满和小情绪,在他爽朗的笑声中咬上一口,唇齿间会留下无比美味的香甜和无法忘怀的满足。
我看见别人家的孩子们,会在母亲的怀里撒娇。夜幕下,小小的窗户里,总是有橘黄色的灯亮着,为孩子们提供安心的港湾。而每当父亲出任务,让我在家里好好照顾自己时,我常常会想,为什么我,就只有一个人在家里呢?
出去玩时,总会有同龄的小孩子大声地冲我嚷嚷,说我是没有妈妈的可怜虫。我很生气,也很委屈,但我确实找不到,那一个脸上挂着无比温柔笑容的,属于我的,叫母亲的那个女子。
我曾问过父亲,他总是在冗长的沉默后摸一下我的脑袋,发出一声极轻的叹息,轻到我不注意的话,就会让它融在安静的空气里。
我说,我也想要妈妈陪着我。
父亲没有回答我的问题。直到又一次任务归来,他看见我独自坐在窗台边看街上的母亲们一声声呼唤自己的孩子回家,他终于在蒸桂花糕热气腾腾的水雾中,唤我过去。
那是他唯一一次,对我说有关母亲的事情。
他说,桂花糕是妈妈最喜欢的甜点。
他说,妈妈还给你取了一个名字,叫宇智波樨。
樨,就是桂花的意思啊。
所以,妈妈一直都在陪着你。
太过年幼的我不是很懂他语气中淡淡的怀念,我只知道那天他的眼睛里,难得地出现了难过的神色。
都是在很久以后,我才知道,我的母亲,在生下我第一天,只来得及匆忙看上我一眼,冲我展开脸上第一抹来自为人母的微笑,就轻轻阖上了眼帘。
她因为难产和大出血,只陪伴了我一段很短很短的时光。
然而还不等我弄明白父亲的意思,他就扔下我再也没有回来。那是不久之后,那个夜晚,那场刻骨铭心的大火,卷走了我所有的一切。
我再也看不到那个从小将我视为珍宝的男人,在结束一天的疲惫后,为我在雾气蒸腾里,笑着为我端上一盘黄澄澄的,软糯的桂花糕了。
我哭哑了嗓子,但再也没有什么留下。
等我从无尽的黑暗中挣脱时,睁开眼帘,视野中是一片寂静的雪白,以及坐在一旁的卡卡西。银白的头发映衬着他脸上的黑色面罩,以及护额下略显担忧的黑色眼眸。
他见我醒了,终于是长长舒了口气,伸出温热的指尖探上我的额头:
卡卡西终于退烧了,小狸猫。
夏目千未卡卡西老师?
我吸了吸鼻子,
夏目千未我这是在哪儿啊……
卡卡西当然在医院了。
他有些无奈地起身去端了一杯水,
卡卡西我回来的时候你发烧都到40度了,再不把你送到医院,你那小脑袋瓜恐怕得烧糊涂。
我半撑着身体坐起来靠在身后的枕头上,接着一杯淡糖水递到了我面前。
卡卡西“你昏睡了一天,先喝点糖水才能吃东西。
他收回手,扶了扶额上的护额。
夏目千未好。
我接过玻璃杯,手掌感受到杯中糖水所传递出来的温热,低头小口小口喝起来。
正沉默着,病房门就被敲响了,传来一道清脆爽朗的少年声音:
宇智波止水卡卡西前辈,三代目找您。
推门进来的,是一个有着一头微卷的,看上去异常柔软头发的少年,给人的第一感觉,就是很好相处,很开朗的一个少年。
宇智波止水听说千未病了,我正好了买点东西过来。
他笑着将一袋桂花糕放在病床旁的桌子上。
夏目千未谢谢。
我笑着冲他道谢,
夏目千未不过,还请问您是……
宇智波止水哈,看我这记性。
少年猛地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仍笑得十分阳光,
宇智波止水忘了介绍,我是宇智波止水,在接下来的学习中将会是你的瞳术辅导,请多指教了。
夏目千未啊。你是止水……
我有些惊讶地看向少年充满活力的脸庞,很难相信他就是宇智波族里口口相传的天才忍者,年纪轻轻就已经担当上忍的瞬身止水。
夏目千未真是麻烦您了,以后也请多指教。
我向他颔了颔首,也为他能细心地为我买一袋桂花糕而真挚地感谢,对于他这样的忍者来说查到一个人的喜好易如反掌,但是难得的是能够记得。
卡卡西嘛,你倒是很能讨小女生的欢心。
卡卡西揶揄了他两句,
宇智波止水哈哈,过奖了。
止水摸摸自己柔软的卷发笑着,露出洁白整齐的牙齿,
宇智波止水好了我也不打扰千未休息了,卡卡西前辈记得尽快去面见三代目啊。
卡卡西嗨嗨,我知道了。
卡卡西看着止水走出病房无奈地应着。
待止水走出病房了,卡卡西收拾了一下要带去的资料和卷轴,这才看向我:
卡卡西三代目派止水来做你的瞳术指导,看来已经是在暗示你了,千未。
夏目千未……我知道。
我垂下眼睛,捧着玻璃杯的手指逐渐握紧,关节处都开始隐隐发白,但最终还是泄了力气,
夏目千未既然无法选择,那我就只能尽力做到最好。
卡卡西似乎轻叹口气,但是语气依然平静而沉稳,
卡卡西训练战争用的双尾瞳,你会经历更多的磨砺,承受更多的磨难,千未。
夏目千未我……明白……
我突然有些难受,声音开始有些轻微地颤抖,
夏目千未“尽管这与我父亲的愿望相违,但是我没有选择的余地了,卡卡西老师……
他没有再说话,只是伸手微微用力揉了下我的脑袋,接着转身走出了病房。
窗外华灯初上,木叶街道上熙熙攘攘的人群传出热闹而略微嘈杂的声音,但病房里,却静得只能听见自己不平稳的呼吸声。
房间内没有开灯,随着时间流逝,黑暗一点一点地将我吞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