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一

艳红桃符贴在灰色的墙皮上，为这陈旧的小院添了不少生气，银雪搂抱着如歌将那热心肠的大娘送出门去。小姑娘虽记不起内功心法，但内功还在身子还是暖的，温暖了银雪残破的身体，也暖了他的心。这样平淡的日子他到底期待了多少个春秋了呢？他不记得了。

阳光，蓝天，怀中的爱人，笨拙的躲在墙头的徒弟，一切都美好得如同幻觉。

寒咒的反噬刚猛强烈，让人猝不及防。银雪本想走得远些，可身体已经不听使唤。

“银雪！你怎么了？你的手为何这么冷，银雪！”如歌攥着他的手用力的揉搓，那双手原本是柔软温暖的，此刻却青紫僵硬。

抬眼，那人脸上竟已结了一层薄霜，周身冰冷冒着丝丝寒气。

看着如歌眼中的泪，银雪本想笑笑，却不想惹得那人儿哭得更凶，他反握住如歌的手，用细若游丝的声音安慰道：“别哭…”

“你到底是怎么了？你等着，我去找郎中…”

“别…别走…歌儿，我冷…”

————

“师父！大小姐，求你一定要救救我师父，现在只有你的烈火功可以救他！”

“烈火功？我不记得什么烈火功。”

“大小姐，求你一定要想起来！你再不救他，师父就死了，我求你一定要想起来。”

那火焰的标记在脑中穿梭，勾起了被压在深处的那些纷乱的记忆，品花楼中的初遇，片片梨花下的交谈，平安镇中、皇城中…一幕幕像是散乱的拼图，但记忆中，没有初出江湖的小侠女，也没有不可一世的大魔头。

“我…我想起来一些…”

她抬头，正好对上银雪那双深邃的眼。

“可跟你说的不一样…跟你说的不一样……”

“别再想了…”银雪直起身，推开还在一边苦苦相求为救自己一命的徒弟，几乎是哀求着：“歌儿，别再想了，全部都忘掉…我不需要你救，求你别再想了。”

他被如歌搂在怀里，念起了那首凤求凰。

这一首凤求凰他在心里念了千百次，上一个新年，伴着新年的炮声，那个大小姐不懂，现在，这失了记忆小姑娘自然更不会懂，但他却执拗的念给她听。

“等我死后，你就都能记起来了，现…现在不要…”

小姑娘抱着他哭了许久，渐渐地止住了眼泪。

银雪模糊的听见她向有琴泓叮嘱了几句，抬头便见那红色的人影急急向门口走。

“歌儿！”他的声音轻得不像话，随着他的身体一起颤抖着。

“我去找大娘，我们今日就成亲。”如歌没有回头，闷闷的说了这一句便出了门。

“回…”声音还未出口，却是压抑了许久的翻涌血气先冲了出来。

“师父！”

血染红了白衣，星星点点像是雪地上的腊梅。有琴泓用手帕去擦，可无论擦了多少次，还是擦不尽那朱红。

“师父，我们带大小姐一起回缥缈吧。”

银雪还在咳着，那暗红色的浓稠鲜血，似乎要带走这仙人最后一丝生气。

过了很久，呛咳才终于止住。银雪缓了口气，眼神飘向远方，

“如今，无用了。”

“可是师父，一定还有什么方法能救你。”有琴泓哽咽着，伸手去探银雪的脉。

银雪苍白着脸笑了笑，推开他的手，轻轻的说：

“有琴，替我更衣。”

————

“只可惜，这不能当做婚嫁的红衣。”银雪看着有琴手中那件满是鲜血的白衣，轻笑一声调侃道。

“师父…”

对于银雪的调侃，有琴泓一向是古板的不知该如何回应，他按照银雪的吩咐将血衣紧紧的包裹起来，塞进了柜子的最底层，然后他听到银雪轻叹一声，慢慢开口：

“方才，我竟自私到想死在她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