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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凤来仪 第16章

香蜜沉沉烬如霜之润玉凤九

凤九死后,元神回到了青丘。她的父亲白弈刚从上清天回来就看到了丢失一条尾巴的凤九躺在床上,处于昏迷状态,面上血色全无。白弈非常恼怒,叫来迷谷和甜儿询问,才知道她私自跑到凡间去,还丢了一条命,白弈十分疼爱女儿,眼下看到凤九躺在床上,毫无生气的样子,怒气渐渐转化为痛心,无奈之下,他用仙法为凤九疗伤,足足消耗了上千年的灵力。

        大约过了小半个月,凤九才慢慢转醒过来,迷谷很是高兴的跑出去叫人,白浅穿着一身白衣,手里拿着玉清昆仑扇,不急不忙的走了进来,看着虚弱的凤九,噗嗤一下笑出了声:“小丫头倒是学会欺上瞒下了,此去凡间,倒是混了个上神出来,不错”白浅半眯着眼睛看着凤九,盈着笑意和宠溺。

       凤九此番去凡间,竟渡了情劫,由上仙升为了上神,几天前天界已经差人送来了上神头冠和仙服,凤九被封为青丘女帝,掌管青丘一应事务,只因凤九身子不方便,便免去了晋升仪式。本来这女帝应该由白浅继承,可是她生性洒脱,不受约束,便作罢了。

       凤九很是恭敬:“姑姑见笑了,你……什么都知道了?”白浅微微点了点头,想起自己与夜华当年的事情,笑了笑:“你那好姐妹都告诉我了,怎么,现在心里还想着你的俏郎君?”凤九面上瞬间绯红,想起了萧寒,她这次受伤躺了十余日,萧寒在凡间怕是等着急了,她得快快下凡去,与他团聚。“姑姑”,凤九下床,向白浅跪下:“姑姑能否帮凤九一个忙”凤九声音带着哽咽,白浅也心有不忍的皱了皱眉:“我知道,你想去见他,可如今二哥已经下了命令,便是我也不敢为你求情的。”

        “他是凡人,寿命本就无多,我只想陪他一世,一世之后,我会带着这份记忆,回到这里,好好的管理青丘,求姑姑成全。”白浅看着凤九的样子,想起了当年的素素,一个人在茅草屋里,等待着另一个人,素素不怕死,但是害怕寂寞的等待,每天夜里,万籁俱寂,孤独和寒冷就会侵蚀她,她想自己的丈夫,想和他在一起,哪怕前方是荆棘,也想和他一起走。白浅觉得,自己该帮凤九一把。

     “起来吧,姑姑教你的,在凡间可要牢牢记住了,倘若他负你,你便回来,生生世世都不要再见了”,白浅转了个身,白色的光笼罩了她,待光芒散去,俨然是一身粉衣的凤九。凤九展了笑颜,也使仙法,变做了白浅的样子,“凤九”躺回床上,把玉清昆仑扇交给“白浅”:“有了这扇子,便没人认得出你了,我且帮你再躺上一段时日,尘缘一了,便要速速回来!”,“嗯,谢谢姑姑!我就知道,姑姑对我最好了!”,“白浅”抱着“凤九”,用脸蹭她,“凤九”有些无奈道:“快去吧”,“白浅”嗯了一声,迅速进入状态,眼睛平视前方,端的是清冷高傲,生人勿近的模样,不急不忙的走出去了,“凤九”看着她的样子,浅笑了一下,心想:这样子倒是学得有模有样的。

       凤九出了青丘,变做自己的模样就朝着洛城方向跑去,她很着急,她这一死,寒哥哥一定会很伤心的,凡间过去了这么多年,他还好吗?她又想起了上次,仅仅半年不见,寒哥哥就成了那副模样,这次离开这么长时间,她真的担心他出事。

       凤九跑到了萧府门前,被眼前的景象惊住了,从前那个萧府,即便不是金碧辉煌,高墙红瓦的样子,也不会是眼前这样萧条破败的,写着冰凌山庄的匾额在风中摇摇欲坠,与旁边的木头摩擦,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院子里面张满了杂草,四处布满了蜘蛛网,当年摆满了各种瓷器玉器的房屋已经空空如也……人呢?都去哪儿了?凤九对着屋子里面喊着:“萧伯父,萧伯母,寒哥哥!你们在哪里?”凤九在各个院子里面奔跑,用尽力气的喊,可是,除了回音,连鸟鸣也没有,这儿已经变成了一个毫无生气的地方……

       凤九很快到了萧寒居住的院子,院子中央的纱幔早已残破不堪,随风飘起来抖落了许多尘埃,再没有了那种朦胧的美,反而让人有些不寒而栗!她很害怕……这,到底……怎么回事?她必须弄清楚这里发生了什么,她要找到她的寒哥哥,凤九捂着自己的心,那里阵阵的痛,让凤九额上冒起了密密的汗水,她必须找个人问一下!

        凤九慌张的跑到街上,汗液顺着额头流到眼睛里,打湿了睫毛,碎发变得黏腻,紧紧贴在额上。凤九几乎是大力的一拽,拉住了一个人:“大叔,请问萧府里的人呢?我……我十几年没回来了,这里怎么变成了这样?”凤九忍住了眼泪,但是声音里还是夹杂着哭腔,中年大叔背有点驼,微微仰着头打量她:“小姑娘是这萧府什么人啊?咳咳”,大叔卷起袖子捂住口鼻,不住的咳嗽。“我……我是萧公子的……朋友,大叔,我……您快告诉我吧!”凤九声音拔高了些许,显示出她的急躁。“这萧府的人啊,前几年就搬走了,搬到哪里去了我也……咳咳咳咳……不知道,明明这萧庄主为当今陛下铲除了摄政王,乃是大功一件,也不知为何却突然退隐江湖了,咳咳,哎,想这萧庄主一生,也是圆满了,就是白发人送了黑发人,让人不免惋惜啊……”,凤九脑袋有点乱,什么白发人送黑发人?谁死了?

         “大叔,您说的是谁?谁死了?”凤九心中祈祷着,一定不会是萧寒的,他身体那么好,武功又那么高强,神仙一般的人,怎么会死呢?不可能的!凤九几乎是用力牵起嘴角,微信的看着那位中年大叔。那大叔叹了一口气,眼中盛满惋惜之色:“想当年,我女儿被贼人虏了去,还是萧少庄主帮了忙,咳咳,他那样积德行善的人,怎么会,咳咳,英年早逝呢,天妒英才啊,你若要去看他,就去萧府后面的桃花林吧。咳咳咳咳咳……”大叔有点激动,咳嗽得停不下来。人们虽然知道萧寒死了,但是没人知道他为什么死的,怎么死的,这一切,都被长年的战争冲洗掉了,成了一个谜……

       萧少庄主……

       英年早逝……

       天妒英才……

       桃花林!

       吵闹的街上,叫卖声不断,有妇人抱着啼哭的小孩,嘴里讲着故事哄他。有吃饱喝足闹事的酒鬼,不停自说自话,怨天尤人……明明……什么都没变啊,和那时他带她逛过的街是一样的。为什么……你要抛下我一个人呢?凤九蹲下来,脑袋里回响着他的话:

       “我亦喜欢你。”

       “待春日的第一朵花盛开之时,便是我与凤九的大婚之日。”

        “那我们就当这是个梦,即便是个噩梦,萧寒,也不愿醒来。”

        “我此生,绝不负你。”

          ……

       凤九几乎失去了知觉,全部的感官都汇集在了心脏的地方,因为那里有人拿着刀,在一刀一刀的凌迟她,她很想哭出来,可她却没有力气,她很想扑进一个怀抱,可是那个怀抱已经不存在了……突然胃里翻腾,凤九嘴角留下了一行鲜红的血液,和那个夜晚一样的血液,为什么,血液都是苦的呢,凤九想。

       很多路人都围了上来,有看热闹的,有来关心的,可是凤九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眼前也模模糊糊的,看不真切,她觉得这里好危险啊,她要逃开这里。凤九几乎用尽了全身力气站起来,摇晃着身躯,走得很慢,就这样渐行渐远……

     “桃花林,桃花林……”凤九反复念叨着,怕一个不留神,又弄丢了他。冬天,没有桃花,只有一丛丛的枯枝,只需微微用力,就可以折断,凤九走在其中,和这生机缺失的地方,竟然十分契合。

       凤九觉得自己走了很久,是走到天涯海角了吗?桃花林怎么这么远,这么远啊……不知过了多久,凤九看见了两个土丘,终于找到了,寒哥哥,凤九来了……

        这便是萧寒和凤九的葬身之地,两块墓碑上分别写着:儿媳凤九之墓,爱子萧寒之墓。凤九跪倒在萧寒的墓碑之前,几乎把所有的力量压在上面,紧紧抱着它,凤九哭了,哭得很大声,像迷途的孩子终于找到了家……女子悠扬婉转的泣声,在这个荒芜的林中响起,连绵不绝,周围的农户都被吓得不敢出门,都传是那桃花林林的冤魂变成了厉鬼,要出来讨债……这哭声伴随了他们整整三日,才没了声息。

     凤九的声音嘶哑了,泪水也流干了,在这个寂静无人的地方,真的好孤独,好可怕,她好希望,她的寒哥哥可以抱着她,像以前那样,吹着热气给她暖手,笑吟吟的骂她傻,他的眼睛很漂亮,一辈子也看不够,凤九靠在墓碑上,想着想着就笑了,血液未干的嘴唇扯起来一抹笑,倒真像个女鬼。

       凡人死了都会去投胎,可是,那再也不是他了,即便灵魂、相貌、声音、仪态、性格,一切的一切都一模一样,他都不再是他了,因为,他不记得他最爱的女子了……凤九想了很多,头有点痛。这世间,最便宜的忘情药就是那孟婆汤,可是,孟婆汤确是无解的,世俗的忘情药只是让身体忘情,而孟婆,能洗涤魂魄…… 

        她永远的失去了他,她接受了这个事实,可她永远也忘不了他了,神仙最悲哀的地方就是,想要忘记,太难了,没有一种药能够使元神忘情,即便是忘川之水,也只是暂时的。上神之路漫漫,都只有她一个人,孤独的,思念的,静静的,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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