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余伯父出殡是第二个礼拜的星期五，这下午我没有上课，逃学回到了家里。

我回到家的时间时下午两点，刚好看到村里的男人们把余伯父的棺材从余家抬了出来。

我看到余青手中那种灵牌，走在丧队的最前面，都没有手去擦脸上的泪水，只能任凭眼泪在脸上肆意。

而余晨则趿拉这两只布丧鞋，跟随着棺材无声的泪流满面，若不是他的身旁有他的发小付一笑搀着他，估计他随时都有可能昏倒在地上。

关于那个付一笑，我个人是比较讨厌的，每天油腔滑调，到处结交一些不三不四的人。记得小时候在雪地里欺负二傻时，付一笑就是主谋。虽然我和他是一个村的，虽然我和余晨青梅竹马，虽然他和余晨是发小，但是我跟他却很少一起玩耍。

我之所以一直不喜欢和付一笑玩耍，主要责任还在于付一笑身上。

记得小时候一群小孩在一起玩的时候，有一次余晨没有来，那个付一笑竟然说：“余晨不在，我们也不和她一起玩耍。”付一笑说完后便带着其他小孩去了其它地方，留下我一个人，我回家大哭了一场之后，就开始记恨付一笑。

其它事不提，当我看着出殡的丧队向余晨家墓地方向走去的时候，我推着自行车，默默地跟在丧队后面。

其实我本来是想走到余晨旁边，以给余晨安慰，可是我又害怕村里人误会。一旦被村里人误会，那我们身边肯定会流言不止，因此，我只能默默地跟在丧队后面，希望余晨能够感受到我没说出来的安慰。

葬了余伯父的棺材之后，帮忙的人都慢慢散去，我跟随余晨回到了余晨家里。

付一笑看见我时对我笑了笑，出于礼貌，我也向他点了点头头。余青忙着处理丧事后的琐事，余晨却说他想到外面去静静。

我和付一笑陪着余晨来到了河边，这条和叫作遗情河，我们都不知道这条河名称的来由。

我们三个并肩坐在遗情河边，任凭傍晚的风吹乱我们的头发，我们都没有说话，静静的看着遗情河水缓缓东流。

晚上回家后，母亲把我臭骂了一顿。

“你怎么没上完课就回来了？不就是死人出殡下葬嘛，这种热闹你也不错过，你说你有什么出息，难道赶上这趟热闹，你就能长一块肉是怎么的？”母亲是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我没有反驳母亲，默默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里。

自从余伯父殁了之后，我就很少再见到余晨脸上出现笑容，有时候我会故意逗他开心，可他也只是牵强的笑笑。

看到余晨这样，我真的很不忍心。

秋去冬来，我们终于到放寒假了。自从余伯父殁了之后，余晨就再也没有提起过要去打工的话，我不知道现在应该是庆幸余伯父的死，还是应该为余伯父感到悲哀!

为了让余晨尽快走出余伯父去世的心理阴影，我准备约余晨一起去玩雪，当然，为了让气氛更好一些，我也叫上了付一笑。

雪还是一如既往的洁白，和当初戏耍二傻时的雪一样的洁白!

我们堆雪人，打雪仗，滑雪，但玩来玩去，开心的似乎只有我和付一笑两人。

堆雪人的时候，余晨也一起堆，只是他老是思想抛锚，要么把雪人的一只胳膊插在了头顶，要么就是把鼻子安在了额头上。打雪仗的时候，他从来没有瞄准过谁。

“哎呀，我又打偏了!”

“哎呀，又被林夕打了一下!”

“哎呀，付一笑你竟然偷袭!”

……

余晨的声音总是一惊一乍，笑的时候，眼中都会闪过一抹悲伤。

我们玩累了之后也不讲究什么，就着雪地而坐。

付一笑突然将胳膊搭在余晨的肩头，说道：“兄弟，没有过不去的坎，说说吧，今后有什么打算。”

余晨右手拉扯了一会右耳，想了一下后说道：“等过完年，我还是去那个铝合金门窗厂，先去干着，等以后有了好想法再说。”

“行，我跟你一起!”付一笑洒然一笑，仿佛说了一件很不微不足道的事。

余晨讶异道：“可是，你不是还在上学吗？”

付一笑道：“上学有什么好的，不如兄弟一起去闯一番天地。”

“嗯，好兄弟!”余晨也伸出手臂搭在了付一笑的肩上，两个的样子就像是经历了什么生死大难一般。

“真不愧好兄弟!”我对这两个人的做法嗤之以鼻。

“余晨，那次……”我突然闭住了嘴，我差点问出了一个不该问的问题。

但是，余晨却露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说道：“你是想问我爸爸怎么突然就殁了吧？”

“没有没有，你千万不要多想!”虽然我确实是那样想的，但是我却不能那样说。

余晨眼中闪过一抹悲伤，长长吁气了一口气，道：“我觉得我爸的死和我有一定的关系。”

我心中疑惑，余伯父的死怎么就和余晨有关系了呢，我看了一眼付一笑，发现他也用同样的目光看着我，于是我们默契的看向余晨。

余晨道：“我那次到一中去，和林夕道别之后，我便去车站买了票。第二天，我就回了家。爸妈对我突然的回家感到很惊讶，问我原因，我告诉他们说我不想上学了，我要去打工。”

“没出我的所料，爸妈听了我的话后很生气。把我当头就是一顿大骂，我爸被我气的吐了一口黑血。”

“第二天，我爸的精神似乎好了很多，早晨他把我叫到跟前，对我说了很多话，大概意思就是，每个人都有不同的生活，也有选择不同生活的权利，他尊重我的选择，说男人就应该出去闯一闯。最后，我爸说他想吃村头韦氏包子，让我去给他买。可是当我把包子买回家后，父亲却已经走了!”

余晨说完之后，脸上多出了一些沧桑之色，也多出了一些悲伤和迷茫!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也不知道哪来的勇气，我伸出自己的手，握住了余晨的手。

我肯定这一刻我没有任何不纯洁的想法，我只想告诉他，我会一直在他的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