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经过几次三番的打听，杨副官才得知这狮虎帮的藏身地。是城东那家歌舞厅，叫什么海上花。若是田柾国亲自去查，绝对用不了一天，可他眼下却没那个心思。

“你确定狮虎帮的老窝在这？”田柾国跨步走在狭矮的走廊上，廊间不上灯，只是排排地点着红蜡烛，他英气的脸庞被烛火映得生辉。这一路走来，也不见什么帮派人员，只是些风尘女子。

这地儿真是正人君子不该来的地方，不说这装潢暧昧撩人，隔着门廊也闻莺歌燕语，不堪入耳。

所幸田柾国不自诩清高正义，才能忍着不退出去。

“是这没错。自从这朱飒满死了，他们倒也不作为，管辖区域也就舞厅这一小片儿。”副官跟在旁边。

从两人身边经过一个穿开叉旗袍的女子，她故作矜持地捂面窃笑，尖细又媚气的笑声让人起鸡皮疙瘩，不知在笑些什么，只知道她一双狐眼在他身子上下横扫，恨不得把他扒个精光的模样。

田柾国闻见那女子身上的艳香，停下脚步微微侧脸，她果不其然也停在那，不知是职业操守还是他样貌太俊，女子故作娇羞状地附上去，“这位小军爷，跟我进去看看嘛~”

他勾着嘴角一笑，本就邪气凛然的脸更显出几分玩世不恭，将面庞贴近女子的脖颈，“那些女人个个都跟你一般美艳么？”旋即一把抱过她，“若是如此，我便去看看。”

副官跟在后头，一脸的处变不惊，他家少帅从来都是收放自如，亦正亦邪，从来都有为军务献身的精神。

那女子真是被迷得七荤八素，骨头没三两重地靠在他怀里不肯起来，右手环在他腰上，轻轻抚着那根皮带。

职业病发，没人拦得住。

走了没一会儿，来到一间双开门的厢房，看样子是比其他场所高级的。

“就是这儿了，”女子打开门，扑面而来的是一股子热汽，烘在田柾国藏有愠色的脸上。她娇媚地扯他进门，“军爷，进来嘛，这可是为您这样达官显贵的人准备的雅间。”

这哪是什么雅间，分明是酒池肉林。

面前一个浅陷的池子里坐着几人，池水显然是有些热，面上不止地腾着蒸气。里面有男有女，那三个男人上身光着，舒服地倚在池边，喝着小酒搂着美人。池上有一衣不蔽体的乐师奏着古筝，那唱的曲儿均是些淫词艳曲。见有位面生的帅哥来了，唱得更起劲。

“来，我带您去更衣。”女子牵起田柾国的手，他的眼神留在其中一个男人的脸上，那人不太像是普通的乡绅财阀。至少不像是来这消遣的男人。

所谓更衣室，就在那池子东面的屏风后，旁边还架着一口大缸，里边咕嘟咕嘟地煮着热汤。烛光正好能在屏风上投出更衣人的剪影，这真能算得上淫风之地，就连这些细节也都在为外头的人谋眼福......

田柾国厌弃地拍开女子的手，女子愣住，抱着那件墨色军装外套。

他自己解开皮带，狠狠往右手边抽出，带出一阵生猛的风来，“啪”地一下抽在屏风上，空有其表的屏风像是弱不禁风的女子，“吱呀——”一声坍倒在地。

那女子尴尬地看着自己的姐妹们，她也从没见过主动去掉遮挡的客人。池里的女子们也识趣地不再看，继续服侍男人去了。

“您这是干什么呀......好好的屏风给您抽翻了。”女子抬手，要继续褪他的军裤。

“有它与无它，有什么两样？爱看便看。”田柾国云淡风轻地说道，一边双目斜睨那三个男人。

男人之间总是有着奇怪的胜负欲，三个男人目不斜视地盯着田柾国看，只见他们像是见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眼睛里像是要喷火，愤愤地转头不再看了。

就算没见着什么，田柾国这羡煞人的身材，也足够大腹便便的老男人们嫉妒好一阵子了。

他紧了紧腰间的白色浴巾，踏下热水池。起先那女子给他绑得极松，不知安的什么心。

等舒舒服服地坐进池子里，一股略微滚烫的水漫上腹前，在其他几位主顾处不得宠的侍倌一窝蜂涌上来，有依偎在他胸前的，有缠上他臂膀的，有在水下绕着腿的，还有直接骑上来的......

四个女子兴奋地挑逗着他，可只有一人能看得入眼，是骑在他胯上轻扭着水蛇腰的花瓣红唇女人，表情不那么轻浮，动作虽是放荡倒也不淫秽。

但不论怎么看，她都不太情愿的样子。

其他三个女子见她怕似的，仿佛她有着什么强权，就连刚才领田柾国进来的女子也默默退到其他地方去了。

她一定有来头。

“今儿怎么来了个军爷呢......稀客啊。”她淡淡说道，有点外来口音，像东洋人。眼神飘忽，施了白粉的脸庞凑近前去，伸手要摸他的脸颊。

田柾国眯眸，出手拦住她的动作，她手上使力，几欲要抚他的面，他发觉不对，这女人的指甲盖里是一片墨黑色，还发着绿，怕不是藏了毒在里面。

那个面相严肃的男人淡笑着看过来，仿佛知道内情般。他还以为田柾国还丝毫未察觉。

眼见着她就要强来，田柾国急中生智，顺着她的力道来，与面前的白手来了个十指相扣，微偏着脸道：“小美人儿，我来这是消遣来的，你，是不是先得让我快活快活？”他的指腹慢慢摩擦着那女人高高突起的指骨，看着女人有些动摇了，邪魅的脸上浮现着不可捉摸的笑，手上大力一扯，两人靠得极近，瞬时有一片滚烫在他胸前，“至于你，把我伺候好了，一会儿我自然让你舒服。”

女人点头应允，既然刚才错失机会，接下来应不让他生疑，另寻下手时机。她低头探水，有些将信将疑，田柾国见她如此不爽快，大手一张便拢住她后脑勺，不轻不重地往下压。她没办法，只好双手摁在他宽阔的胯骨上，憋了口气下去。

不知情的人有些看傻眼，这水下该怎么吹那活儿......不是要把人憋死吧？

特别是那个男人，瞪大双眼盯着田柾国。

那女人倒也听话，轻车熟路地解开他下身的浴巾，却不敢张嘴。

田柾国还真是怕她听话，往水底一伸手，朝女人的胸膛上拍了一记，另一只手牢牢摁住她。面对猝不及防的一击，她吐出一大口气，气泡顿时浮上一大片。或许是不想被发现，在水下又憋了一会儿，后来身体一颤，便没了动静。

这一切都没人发现，池面上散着白雾，什么都看不太清。

一抹血红缓缓浮起，他顿时彻悟了。那女人是日本人，不堪其辱，不能切腹自尽便咬舌自杀。

“呃啊......”田柾国低吟一声，故作痛苦地俯低身子。

正有人要开口问他缘由，一个女人突然扯着嗓子尖叫起来：“血！有血！”她面前的一块水上浮了一片血红，另外一个男人也跟着惊叫。

“嘶，她咬我。”田柾国缓缓站起身来，皱着眉头上岸，往屏风方向走。

那个男人开口叫住他，果然是日本人的口音：“你！给我站住！”

他没有停住，径直走到衣柜处拿好衣物就要离开。那个男人没有让他走的意思，挣扎着要爬上岸，可惜泡得太久，四肢都软了，“扑通”一声又跌入水中。

田柾国走出了门。副官没了踪影，他拿起一边的门闩，将双开门栓得严严实实。转身离开，顺手掏出枪来，朝身后打了一枪。

这一枪正中红心，不偏不倚打在了那口大缸上。一声巨响，陶片四飞，滚烫的汤洋洋洒洒地喷出，厢房里传出凄厉的尖叫声，没多久便停息了。

走到走廊拐角处，有一个身着洋装的女人立在那，在她对面的是杨副官，两人正在对峙。

见田柾国来了，女人面带微笑，眼光下移，看见他裆部的血迹，笑容凝固了。

田柾国不知该怎么说，不过面前这个怕也不是什么善茬儿，于是便不试图解释。他撩了把湿发，“这位是？”

“郑小姐，她偏要进去，我拦着她了。”

“这一屋子的死人，进去做什么？”田柾国佯装关切地说，一边打量着郑芳岛。

郑芳岛惊讶起来，粉口微张，忙道歉：“对不起先生，您没受伤吧？”

“你还敢问！这伤可是一辈子的事情！”杨副官很生气，质问起郑芳岛。

“小伤而已，无伤大雅的。”田柾国无奈道，并默默系紧了腰间的浴巾。

“作为赔偿，我想请您出席几日后的商会酒宴，不知田少帅能否赏光？”郑芳岛换了一副极其客气的态度，双手递上一张请帖。

他接过一看，看不出什么所以然来，交给了杨副官，“待我考虑考虑。”

“好，那您慢走。“见他离去，她收敛起笑意，一层阴霾爬上精致的面庞，她默默握紧了拳头。

“那个废物......居然让田柾国找到这里来。”

田少帅祝我生日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