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雨
倒斗世家瓶✕古董店老板邪
一个偶遇。有些欧欧西。
如有不适请自行避雷。
雨落檐上,吴邪躲在檐下避雨。
时值暮春,正当酒暖花深。固而这雨不大,只密密匝匝地随处飘散,沾湿他衣角和视野。淡青色袍子染上几点苍翠山水,妥帖地融进这雨丝飞片的景致里。
想着是否就这么淋着雨回去,小跑两步,撞进双深深眼瞳,落一身寒凉。恍若跌进长白苍雪,伸手还能捞到冰凉的星子。雨丝微凉,天幕微凉,皆不及眼中人眸眼沉沉。
“公子何处去?”
“孤山西泠吴山居”
“或有唐突,但不妨同往。”
“那便谢过了。”
两个身量都说不上小的大男人挤在一把纸伞下,自然是被无法全然遮蔽。雨湿了那位小哥半个肩头,水渍在藏蓝色衣衫上晕成一片,吴邪略有些歉意,只得努力地往伞边缘缩了缩,蹭伞还湿了别人衣衫终归是不太好的。张起灵察觉到他意图,也不忍淋着他,低声道句“冒犯”,伸手将他揽入怀中。
有些不适应被一个男人搂着,吴邪想着要说点什么结束着尴尬场面,还是放弃了挣扎,是不忍看烟雨滑过他藏蓝衣,染湿他衣袖。天有些暗,柔和的夜幕里霎着十来盏灯火,烟雨一落模糊成暖橙色的光影,“照尔归家路。”他倏忽间想到这句话,也不知是从哪个话本儿上看来的。
牌匾上吴山居几个字被雾蒙蒙的烟雨和不甚浓稠的黑暗遮去大半,吴邪站檐下问他“先生可要饮杯热茶暖暖身子。”
天确然有些凉。
“劳烦。”没有言谢,他不入尘世好多年,自然不熟悉那些推诿客气的话语。
吴邪自领着张起灵进了前厅,而后让小伙计取来茶具和他二叔丢给他的茶叶,细细沏上一壶。一番动作间不免露一双素白的手腕子,皓腕凝霜雪,竟显出几分美人红袖的情致。
这茶色恰似水墨画墨迹浓淡相洇,在天青的薄盏里盛着,交映生辉。入口则如香郁幽兰,幽而不洌,啜之淡然,细腻醇厚。看似无味,而饮后感太和之气弥漫齿额之间,此无味之味,乃至味也。*茶盏也不是什么寻常物什,如银类雪,薄可鉴光。绘了片晚黛苍山雪上去,此情此景下竟是分外眼熟。
(一个私设:这是小哥N年前用的杯子。但是一失忆不就忘完了嘛。张家制作,你值得拥有。)
香是何味?烟是何色?
香是旧瓷添新茶,烟是迟暮苍山雪。
细细地品了,张起灵自是知晓,这茶属西湖龙井,大概还是明前莲心*,放商市上也不知能引起多少杂念。吴邪就这么随意用来招待他一个初初相识的人,怕是还不识红尘百味,人情冷暖。如此轻易相信一个外人。干净纯粹地让人想护着。这天真的过分的小男孩儿竟平白让他生出些无用念头。
一时无言。
吴邪起身取了些糕点来配茶,倒是没忘掉给自己晾上一杯,热茶正祛春寒。
“敢问先生如何称呼?”
“张起灵。”
“何方人氏。”
“天下阔大,何处不为家。”
“先生倒是性情中人。”
压抑着唇角低声笑出来。吴邪真是没想到自己今日遇上这么号人物,听起来如此中二的话语从他嘴里吐出来倒像是理所应当。他不像那些话本儿里写来的侠客,风流倜傥行侠仗义,再四处沾染些儿女情长的风花雪月来。也不如太白诗中那样“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他更应当是个刺客,沉默寡言,干脆利落。不滥杀,不张狂。仗剑倚刀,三分侠气,三分不忍,剩下几分是冷淡。
风敲打门扉,沙沙作响。茶水曼妙出一小阵轻雾。窗外暗朱砂色灯笼在风雨中旋了个摆子。烛影摇红。雨不算大,胜在密而寒,不宜赶路。
“夜不早,先生不若在此处先行落脚,寒舍虽陋,可避风雨。”
“不便叨扰。”他垂着眼帘子,不算冷硬的拒绝。
“这方圆五六里间无甚客店,若有也早便歇下了,更是不便叨扰。先生稍事歇息,待明晨吃些热茶再赶路也未尝不可。”
他知道他应当有冷硬的清醒,如同终年不化的积雪被风抚平成一览无余的冰原。没有暗涌的海潮,冰层之下仍是冰层,冰层之下,亘古不化的冰层之下是沟壑纵横尖锐至近乎刻薄的山岩。
他没搭腔,一杯热茶熨烫了肚肠。
他听到海潮拍打山岩的声音。
-theend----
*1清明前采摘的龙井,状如莲心
*2西湖龙井的百科,有一些删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