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浔心底很感激这位交情不深的陈公子,都说商人爱财如命,难得见有主动慷慨解囊,救人困急之事,朝他深深作揖。
其实世界上像陈文钦这样地主家的傻儿子实在是不多,毕竟他刚外出行商,嫩得很。
“陈公子是小女命里的贵人,不知为何偏引我去这霜寒峰?”
男人眼神飘忽,心下发怵。
他总不能告诉她自己刚出了门道,来来去去只认识这么一个门派?
嗐,江湖的事儿,他一介小商可真不了解。
陈文钦以拳抵唇,嗓音沉闷。
“鄙人自有鄙人的道理,姑娘去那霜寒峰,定不会吃亏。”
沈浔眨眨眼,点头算是认了。可惜她见识不多,自小便在深山,什么应州卢州,都是不知的,认得最远的路不过下山到那村庄的山道罢了。
“小女自幼蜗居深山,见识浅薄,不知这应州该往何处去,还烦公子告知一二。”
“...你的意思是,你不认路?”
沈浔点头。
……
沈浔望着那霜寒峰的门第,幽幽叹了口气,觉得此行颇为不值。
“姑娘是在束州这块地方,临界边关了,前些日子关外的夷人才过来了罢。”
“这应州在束州东北方向,隔了青州和沥州。是整个国家最中央的地带,离那京都也不过一江之遥。料想姑娘看这物什应有些阻碍,鄙人特在地图上作了些标注,这便与了姑娘去。”
明里暗里说她不识字儿。
陈文钦从袖中暗袋里取出一份羊皮地图,朝沈浔递了过去。
“从束州到应州,最快不过三四个月,这些盘...劳酬便足以让姑娘顺利抵达霜寒峰。”男子平稳的声音传入耳间,沈浔觉得甚是舒适,间接性忽略他突然地漏嘴。
陈文钦与她最多不过点头之交,却肯这般相助,被抛弃惯了的沈浔,只觉心下蹿过一丝暖流。
这位年纪轻轻的公子,人挺好的,一直都挺好。
其实,沈浔总是这样绝处便逢生,她也说不清是好是坏,她总是被丢下,每处绝望境地,却总有人拉她一把,又给予了她渴求的温暖。
尽管这种温暖十分短暂。
沈浔突然觉得,尽管自己似乎遭遇了些许不幸,这世间待她终是好的——依旧如此美好。
她也想尝尝,人间烟火的味道。
沈浔活了十四年,没见过大风大浪,就算被丢了两回,还是觉得这里的一切很美好。
废话,好吃好玩的那么多东西,她还没体验过呢,怎么舍得这样自暴自弃。行尸走肉一般的活,与死人相较无二,她想活,便要精彩的活。
总有一份位置,独属于她,着急等不到,却也跑不掉。
她愿意去寻,人间的温暖,她的温暖。
直直地看着眼前这位陈公子,她突然咧嘴一笑,发自内心,十分真诚。
沈浔想要这样的温暖,多来一点。
“此去经年,陈公子多加保重。”她朝他又深深作了一揖,清澈的眼眸中流露些许不舍。
…
果真如他所料,从束州到这应州,来来回回奔波了四月之久,他赠予的盘缠倒是足够,一路走来,身上的包袱便沉重了些。
她就是这么的能花钱。
此后,便有了刚刚沈浔在霜寒峰门前被拒的一幕。
这行商的果然不靠谱!连所谓引荐都未曾与她说!
虽然...可能说了也不会有什么用。
沈浔不过一个无名小辈,她从前是,现在是, 以后也会是。估计一辈子也不会有什么出息,好在看得开,她喜欢这样平平淡淡的生活,只想找一个安静的归宿,独属于她的。
又咬牙走了一段山路,其实霜寒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还是有酒馆的。沈浔远远望去,布制的红色金边挂旗,或许是多受了霜雪的缘故,已然褪色变得黯淡十分,上面绣着四个大字:雁归客栈。
沈浔越过门槛,径直到那柜台前,拿出半两碎银:“留宿一晚,这可够?”掌柜热情地点头,还了她些铜板,领她上去入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