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夜我的衣裳里都如同怀揣了一只小兔子般,惴惴不安却又满怀期待。
我听着身旁绿枝平稳的呼吸声,心剧烈的跳动着。到时要怎样和她解释我和一个只有几面之缘的男人外出看海?我以后又要怎么跟小四相处呢?是以主仆关系,还是知己朋友,或者就当做曾未谋面过?
我的心绪纷乱复杂,一整夜都辗转反侧,似眠未眠。意识清醒时,已经是寅时了。我尝试着再次入眠,却总是心绪缭乱,思绪愁愁,毫无睡意。于是干脆起身开始换衣洗漱。
我小心翼翼的绕过绿枝身旁,她正睡得香甜。发出轻微的鼾声,身体有规律的起伏着。她不似我,每日只是收拾毡房,做少许手工活,她每天都要做许多的手工活,还有些繁琐凌乱的活计,一天下来早已疲惫不堪,因为休息时间不够,她的眼下也有了些隐隐约约的淡青色。我仔细的给绿枝掖了掖毯子,将她额上两缕散乱的发丝轻轻的掖到耳后。
做完这些,我转身走到柜前,上面摆着一面古旧的铜镜。我从绿枝昨夜提前预备的水中舀了一杯水,无声的漱了漱口。又用水将干布浸湿,仔细的擦着脸庞。
浸湿的干布带来一阵凉意,我的意识逐渐变得清楚。我静静地望着铜镜中的自己,脸庞已经没有在京城时那般丰盈,而是明显变得棱角分明。肤色也不似以前那般雪白,而是和绿枝一般的蜜色,眉毛也不再是那以前京城里时兴的杨柳眉的样式了,而是早已变得杂乱无序。
惟有那双眸子却闪烁着之前从未有过的东西。是一定要活下去,要变得坚强,要努力成长的坚定。
我真的变得坚强了许多呢,不久以后,或许我也能成为可以被别人依靠的大人吧。
我用梳子轻轻沾了些水,将头发梳的柔顺了些,编了一个西域女子常见的辫子。从柜子里拿出了一盒胭脂,那胭脂是绿枝离开中原时随手拿的一盒,普通的很。可这时候却聊胜于无了,我用手指轻轻蘸了些,点在唇上和两颊上,朝着镜中的自己微微一笑。
我也不知道为何我要开始梳妆打扮,像是寻常闺阁少女要去赴心上人的约会一般。
我冷静下来看着镜中的自己,这样的我,连我自己都快不认识了。如果阿初父亲母亲芙娘和府中的嬷嬷们看见了定会大吃一惊吧。
他们如果看到现在的我,肯定认不出来了。
我的内心逐渐被苦涩填满。
房门前突然发出了细微的声音,虽然很微弱,但是因为四周都很安静所以我听的很是清楚。我走到门前,轻轻掀动了门帘,然后我就看到了如翩翩公子一般的小四。
他毫无倦意,浅褐色的眸子里泛着温柔的涟漪,他的嘴唇微启,呢喃了一句什么。我疑惑的望着他,有些迷茫,却在明白后立马退后了一步,错开他的眼神,不敢再望着他。
他说:“你今天很美。”
他定是看出我涂抹了胭脂,我窘迫不已,心里懊恼自己为何要涂这胭脂弄巧成拙,我这样刻意的打扮,也太过引人遐想了。
我头微微的垂着,宽大的布裙下的双手沁出了汗水。
正当我手足无措时,一面墨黑色的面纱静静的出现在我的视线里。
那是一面刺绣精美的面纱,上面用金色的丝线绣着我不清楚的鸟儿,可能是西域独有的鸟儿吧。
虽然是低调的黑色,但是这面面纱肯定是上等中上等,价值不菲。
我抬头望着他,他微微挑了挑眉示意我戴上去。我轻轻的从他手里接过,缓缓的围住了我的脸庞,只露出了一双眸子。
他的唇边浮现淡淡的一抹笑,向我递过来他的一只手。
他的手,棱骨分明,像玉一般,晶莹剔透。
我第一次看见男子有这么好看的手,比女子还要好看精致。
我注视着他,他的眸子里缓缓流淌着似水般的温柔。
我将手慢慢的放进他的手中。这一刻,我似乎忘了,女诫女训里的的条条论论和夫子时常强调的男女大防。
我信任他。
是的,我信任他。
他因为我的动作笑了起来,英俊挺逸的眉眼在此刻更加惊艳。
我的脸开始微微发烫。
他一边笑着,一边牵着我的手走出了毡房,扶着我坐到骆驼上。紧随着他稳稳的坐到我的身后。
我闻到了他身上独有的气息。
一种糅杂着西域香气和清爽的男子气息,一种让人心绪摇晃的气息。
我简直要溺泌在此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