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长歌
“李氏长歌,恭淑敏德,宜室宜家,于明年春天,与魏氏嫡女魏妩一同赐婚烨王。”大太监扬着高声尖细的嗓音念完圣旨,低头看了一眼李长歌,果然是国色天香,丽质天生,不枉烨王一往情深。
“长歌接旨。”淡淡的声音听不出失落还是喜悦。只有平静安宁,躬身接下圣旨。
大太监神色中闪过一丝赞许。神情却是未显,李宗泽给他塞下一个大红包,他不动声色的放入袖中。声音不由软了下来,“李姑娘,哦,不,瞧老奴这嘴,烨王妃,皇后娘娘让老奴为你带句话,静水流深。”
“长歌,明白。”
“明白啊,就好。那我也该回去复命了。”大太监道。
待人走了很久之后,秦氏急急起身拉起长歌的手,双目含泪,“歌儿,我的歌儿,终于要出嫁了。我得修书给你二姐,她若是晓得,定要回来为你欢喜。”李长英亦是眉梢带喜,“母亲,二姐夫才升官,二姐如今远在瀛洲,那儿抽的开身啊。”秦氏急急点点头,“瞧我欢喜忘了。”
最平静的莫过于李长歌和李宗泽。李长歌看着李宗泽的背影,心中默念“一、二、三。”李宗泽突的转身深深看了一眼李长歌,似乎想看透她所有的想法。“你好像并不欢喜?”
“歌儿,怎会不……”秦氏一见到这父女相驳的样子,想起了四年前,心急开口道。
“莫问你”李宗泽厉声打断秦氏的话,秦氏吓得一粟,急忙看向李长英,李长英摇了摇头,又去看长歌,长歌轻拍一下母亲的手背,温声开口道,“父亲,常常教女儿喜怒不形于色。”
“你是不是还在,想那狗奴才!”李宗泽缓缓坐着主位上,眼睛盯着长歌脸上每一个表情,似乎想把她所有想法看的无所遁形。
“父亲,说笑了。”
“但愿不是,否则,四年前我肯让他安然离开长安,如今亦能让他……扬灰挫骨。”李宗泽几乎是迅速的抓住长歌的下颚,逼着她直视自己的眼睛,说完便挥袖离去。
“父亲又何苦拿他逼我,四年前如此,四年后,还要如此。我不杀伯仁,伯仁因我而死……,若他有事,即便我们再无情爱二字,长歌也会同他齐下黄泉。”长歌几乎是嘶喊出来的,秦氏急忙去掩住她的唇,长歌没有去看李宗泽的背影,只是跪在地上,看着大堂上的一幅万马奔腾的水墨画。
李宗泽身形一顿,拂袖而去,李长英急忙追了出去。
长歌呆坐在大理石铺就的地上,像是抽干了一切,秦氏忍不住哭出了声,“歌儿,就当母亲求求你。你忘了他吧!”
长歌闻声回神,急急的拿出手绢,慌忙胡乱,为母亲拂去眼泪,颤颤道“母亲,不哭,不哭,歌儿答应,答应。”魂魄却渐渐抽离。
四年前--书房。
“跪下,逆女!”李宗泽看着自己一手养大,爱如掌珠的女儿,豆蔻年华已出落的美貌绝伦,为她几乎挑遍长安青年才俊,当他终于选中,为人中龙凤的烨王时,自己的女儿却跑来告诉自己,她爱上了一个低贱的下人……非他不嫁。他气的几乎吐血……但他还是盼望自己的孩子可以回心转意。“李长歌,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你可知错。”
“长歌无错,长歌认为爱一个人,无论身份门第,无错。”李长歌跪在地上,毅然决然的开口,她又何尝不清楚父亲的心思呢,如果她从未遇到他,也许她真的会嫁给父亲为她选定的人。可……
“啪”一个巴掌狠狠的甩在李长歌的脸上。
“好,好,李氏长歌,不知廉耻,私配下人,败坏门风,不配为我李氏子孙,除名宗谱。”李宗泽一字一顿道,秦氏抽干了一切的瘫坐在地上。
“父亲,你会后悔的!”李长歌大喊道,眼泪夺眶而出,她想过很多结果,从未想到,除名宗谱四字。
“吾会不会后悔未可知,你一定会后悔,因为你的情,他承不起,我会让你为你的决定后悔。”李宗泽怒极反笑。
李长歌突的想起,李宗泽做大理寺少卿时,她不过六岁,误闯牢房,偷偷趴在围栏外面,看着自己一向和蔼可亲的父亲,拿起火钩,烫在那个囚犯的胸膛上,皮开肉绽的声音,和撕裂的叫喊,父亲当时……在笑。那时她的后脊冒了一股冷汗,自那之后,她对父亲敬爱却不亲近。一股寒意扩散在她四肢百骸。“父亲,你要做什么?是我的错,是我勾引他的,与他无尤,我求求你放过他,你让我做什么都可以。我求求你……父亲”。
“放过他,可以。你和他彻底断情,让他滚出长安,滚出我的视线。至于你……便去庵堂吧,等,你想清楚了,再回来。你可愿意?”
“长歌,愿意。”睫羽缓缓盖住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