抓壮丁

抓壮丁这种事，最早是听宣传国民党反动派的罪恶行径。后来学了历史，知道是历朝历代都有的普遍现象，也没当回事，毕竟国家需要人力也不能全指望老百姓自觉。后来看网上挺火的那个宣传国*军抗战的片子也提到这回事，才发觉是人间惨事。回想起小时候听到的，我爷爷和外爷爷都经历过的一次抓壮丁的行动，搁这唠唠。

两件事分开听的，因为我爸和我妈家分住黄河两岸，那时候过河也不是个方便的事，但我估计应该差不多是同一次行动。估摸着是在解放战争正式开打之前，马鸿逵的部队扩编备战期间发生的。

爷爷是个老实巴交的县郊农民，据说包产到户前当过大队饲养员。不干农活的时候，总是背个背篼（有点像倒着的金字塔，不过都是弧形边，柳条编制）拎着粪叉子，沿着村边大路小路拾粪。累了就用破报纸窗户纸什么的卷着自己晒的烟叶子抽两口（技术原因卷成锥形的那种，撕掉尖真的也就抽不了几下）。小时候记得经常有人取笑爷爷是李聋子。我长大点的时候对此非常不满，因为爷爷顶多是略有耳背而已。后来究其根底，却原来当年抓壮丁，整村的青年男人都被抓到一起甄别，说啥都不好使。不少人借口有病体弱啥的，直接就被绑走了。完了长官整队时，无论是转向还是齐步走，爷爷都慢两拍，甚至等别人都动作完了，还木木的没有反应。当兵的上来要打，旁边老人们哄笑着，叽叽喳喳地道“李聋子”如何如何。于是爷爷就这样躲过一劫......

外爷爷应该解放前家境还可以，估计是个中农，好几个儿子，自己种田是一把好手，还识一些字。所以黄家在庄子上倒是有几分威望。当我开始上学的时候，就喜欢考较下我的学问、道理，说一说过去的事情。说起来，那一次正是壮劳力的外爷爷就直接被拉走了。也不是想象的那样，直接上战场当炮灰。而是先到了一个什么地方的军营，开始训练。训练还比较刻苦，做惯农活的外爷爷都觉得吃不消。军营里是大炕，十几个人的大通铺，房子居然是砖房。要知道当时全庄子上估计也就地主家的房子地基往上也就一尺来高是砖的，其它全是土坯子，我们叫砝埌的东西垒起来的。训练之余还教写字，让念三民主义救中国什么的。忘了说训练了有多久，但应该时间不长，他们被带上战场，据说是从陕北过去，进攻延安来着。我当时以为会听到战争的残酷什么的。没想到老人一边磕着烟锅子，一边回忆：当时一听见枪响，整个队伍就散在荒土塬上了，大家都掉头疯狂地跑，越跑人越少，那偏往那蹿。武器早不知道扔哪了，跑的浑身冒火、嗓子冒烟，干的发不出一点声音，腿都感觉提不起来了还是麻木的往前跑。这时候干涸的河滩上有一小片漏出湿痕的沙子，几个人疯了一样扑上去，把脸埋进湿沙子，把湿沙子往身上埋。外爷爷每次说到这，总是拿起烟锅不管里面还有没有火，狠狠地嘬上一口。四十多年过去了，依然心有余悸的样子。“当时要没有那堆湿沙子，绝对活不下来，”老人落寞地说，“后来就各自回家，躲没多久就解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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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有人要说，这不是躲过了，就是回来了，看起来战争也没有那么残酷吧？其实以我的年纪，那些回不来的，别说见，怕是听也没听说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