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正,靖安司。
尖锐且有些刺耳的声音落下,何孚便一手搀扶着何监,一手抱着不大,也不甚华丽,但算得上精致的盒子。
此时何监的酒已经醒了大半了,不是醉意过去了,也不是太阳升起身子暖起来的缘故,而是被好友焦遂的死讯惊醒的。
李必见状赶忙上前搀扶,虽然早先老师喝醉了,骑着毛驴进殿,看起了就有几分羸弱,但是现下看来便是衰弱不堪。
李必从何孚手中接过何监,正欲向其禀告捉狼之事,以躲避其追问焦遂的事情,却何监快一步截了道。
何执正长源,你不必隐瞒,我已经知道了焦遂的事情,据禀报,乃是狼卫所为。
何监缓缓推开李必的手,杵拐杖,颤颤巍巍的走向李必办公的矮桌,低眉扫视一眼上面堆满的各种书籍,竹简。
李必见老师何监,心下便更有不安,酝酿着准备劝解何监,却又被何监抢先了一步,何监艰难的弓下身子,何孚见状,迅速上前几步,将岸上摆着的一只竹简递给何监。
何执正长源,捉狼的事进行的如何了?
李必闻言,身子一怔。方才武侯回报,阿宁、张都尉捉狼进入了怀远坊,这怀远坊背后势力错综复杂,听闻背后势力与圣人大有关系,若现在将此事禀告老师,捉狼之事定会遭他叫停。
李必在怀远坊已除去一名狼卫。
李必想着,将先前武侯回报的消息,掐头趣味的复述了一遍。
何监闻言,看向李必。
李必虽是他最得意的学生有时也像似安抚之父子与朋友,他的一言一代表着什么,他都是能轻易勘破的,就此时,他这般隐瞒,比必是那张小敬阿和阿宁丫头捉狼搅和某处盛会的安宁。
若是今年长安盛会照旧,那他们二人便应该是在怀远坊,又见长源近蹙着眉头,看来已惹了众怒。
这时一个武侯,狂奔入殿,在李必面前跪下迅速说出来自怀远坊的消息。
#武侯狼卫被怀远坊百姓殴死,舆图丢失,怀远坊里正身亡,坊众正在向怀远坊会集。
徐宾闻言,抓住武侯焦急的询问,这时何孚摇动这拨浪鼓靠近,何监看向李必,开口说道。
何执正你查案查到了怀远坊的地盘?
李必是
何执正你刚才再说张小敬吗?
李必闻言,手执这拂尘,躬身,行交手礼,紧闭着双唇,皱着眉头,似乎有些紧张回了一个,是。
何监收到李必确认的回答,看着李必,似在打量着他,先前为老友逝去的痛楚不见分毫。
何监就是那个杀死自己上司,和熊火帮三十四人的张小敬。
李必闻言,依旧是躬着身子,并不言语,拿着拂尘行的手逐渐攥的手指泛白,何监见李必有些交难,乘胜追击,给出最后一击。
何监原来替靖安司办案的是一个死囚。
李必闻言,无话可说。虽然老师对阿宁未有偏见,但他擅做主张带她去见太子,已是犯了老师的忌讳,现下有隐瞒了办案人是张都尉一事,看来回非得被老师责罚一番不可。
不过,捉狼卫一事,事关重大,非得用寻常之法才能成事,因而面对老师的责备,被老师责备了,心间倒生出了几分坦然。
何执正唤人去把张小敬、阿宁给我抓回来。
李必这……
李必闻言一惊,旋即出声,打算阻止,可方才说出一个字,何监手一抬,何孚迅速往李必靠近几步,打卡他手里的盒子。
其实,即便不打卡盒子,他也知道里面是靖安令的印章。
如此,李必便不再言语,虽然老师对着怀远坊背后的势力极为忌惮,但是凭借着他对老师的了解,他不至于会分不清时势,轻重缓急。
何监看着李必又陷入了沉思,两条眉毛有紧紧的拧在一起了,便叹出一口气,以长辈特有的,语重心长,又带着点关心与暖意的语气说教道。
何执正长源,你勇于任事,我知道。但兰台的人明白吗?相国们能明白吗?
李必本是正对着何监的,他闻言不自觉的向其他方向微微转动了一下身子,极力克制住自己的,用僵硬的表情将内心的不安隐藏在皮肉之下。
何执正可就算他们明白,可在乎吗?若右相听闻行动失败的风声,下你官职,夺靖安司今日之指挥权,你又该如何呀?
李必虽敬重尊崇老师,但是面临长安今日危机,却觉得老师此话过于市侩、圆滑,甚至是冷漠。
他虽有鸿鹄之志,但也在意脚下的蜉蝣,况且蚍蜉尚能撼树,千里之堤亦能毁于蚁穴,若要成就千古基业,定不能只着眼云端。
李必您每在这里教诲一句为官之道,那些狼卫便又离得逞又更近一步。
何监闻言,身子一震,长源对他处处敬重,若非铁了心,是不会如此回怼的。
何监朝廷之上处处伏兵,稍有不慎便是倾覆之祸。老夫今年已经八十有六,无所谓了,你还年轻,要惜身,何况怀远坊背后之人还与圣人有莫大关系,你若是开罪了他们,不只是靖安司就连阿宁也会受到牵连……
李必表情本崩的紧紧的,看不出一丝变化,但是在听闻何监说出阿宁的名字时,瞬间就山崩地裂了。
何监深知阿宁是李必的软肋,所以他并不轻易的将她搬出来。虽然林九郎现在看似风光无限,但他们已经抓到了他贪污受贿的把柄,在不久的将来必将受到圣人的处置,而阿宁这个丫头唯一能够依仗的便只有长源了,所以,现在,他有有必要适当提点一下他。
李必何监是想保靖安司?
李必避重就轻的反问,话毕,他轻声咳嗽一声,松了松握着拂尘的手,发现手上竟然渗出一层黏答答的汗液来。
何监看着自己的得意门生,心下又升起了几分郁结之气。虽然重情重义乃是好事,但人若有了在意之人,便也就变得软弱了起来,今日看来这个阿宁度他影响真是有些过大……哎,希望自己没有因为老眼昏花看错人。
何执正我是想保你。
李必闻言,几于欲开口言说,最终也只是做了个干咽的动作,将心间的话又封存在肚子了,然后看向何监,目光坚定的回话。
李必李必今日只想保长安。
何监看着李必的样子,本想叹气,却又忍住了,之后朝着李必点点头,便转身向踱出几步。
何执正我调张都尉和你那个阿宁回来,是想让他们歇一会儿,不然怕他们被怀远坊的那些人给你殴死了。
李必闻言,心下顿时松了口气。他早先看过今日长安报备的活动,知晓今日袄教在怀远坊有集会,倒是没有想到这狼卫会利用教众一事,看来阿宁果和张都尉说的没错,对于长安我还不甚了解。
李必谢老师
何监看着李必的样子,心下一时气结,伸出手指指着李必,片刻有笑了出来,李必闻言稍微躬下身子,大有送客之意。
何监笑完便杵着拐杖,吟着诗,想着大殿中央摆放着沙盘的地方走去,李必也随着何监亦趋亦步前进。
何执正一丈夫兮一丈夫,千生气志是良图,好诗得有好酒,可惜你不喝酒,哎呀,我想焦遂了……
不时,武侯回报,张小敬等人被押解到了靖安司后面的柴房,何监闻言,顿觉得不对,随即便看向李必。
李必装作没有看见何监的动作,向着武侯上前一步,蹙眉问道。
李必可有武侯传来阿宁的消息?
这时,旁边一个专门作记录的官员,闻声站起来,拿着手上的册子迅速翻了几页,并且查看一通然后,有些为难的说道。
靖安吏自阿宁姑娘从怀远坊出去,望楼再也没有看到过她。
李必闻言不自觉的攥了攥握在手里的拂尘,本是满心的担忧,旋即又想到,先前她刚说过要去当小尾巴,自然不能暴露行踪,以免打草惊蛇。
虽然知晓阿宁的用意,但是他还是止不住担忧,又想到,如果是跟踪不可能不留下一点线索,也许哥舒黎那边会有消息。
李必想着,正欲询哥舒黎去调查留后院的情况,便见哥舒黎带领着一小队府兵急匆匆的进了大殿,他显然是听见了他们方才的对话,于是一进大殿,便抓着李必询问阿宁的去向。
哥舒黎阿宁怎么了?!!
虽然阿宁不在此处,但是李必见哥舒黎如此关心她,不自知的有些酸醋,本来就拧成结的眉头这下便蹙得更紧了。不过好在殿内每人都在忙活着自己的工作,并没有看到他们年轻的主事,因吃醋而失态样子。
见李必久未回答,哥舒黎向何监、李必行礼,目光瞟向李必,嘴角迅速闪过一丝狡黠。虽说阿宁功夫了得,现下长安的情况不乏双拳难敌四手,若是她留下线索,那么能找到她的人必定只有我。
哥舒黎方才你们的对话,我听见了,为防大打草惊蛇,我独自前去寻阿宁,些府兵就留在靖安司任李司丞差遣。
长安,某街道。
这里是阿宁不甚熟悉的地方,饶是前些天被李必临时补了些长安常识,她也不知道这是何处。她是跟着一个,穿着袄教红色袍子,轻功极佳,武功深不可测的女子到这里的。
起初跟着她离开怀远坊的时候,她本想着给望楼留个消息,奈何对方警觉性太高,为了让这条线不被斩断,她只能留了在各处留了一个极至熟悉的标记。
虽然她记不清楚这个标记从何而来,但是她十分笃定,若是此番遇险,定会有人顺着这些标记来救她。
阿宁想着留下最后一个印记。
此时,她跟踪的那女子停在了一处平民的宅子前,四下张望见周围无人,便迅速开门,在她还没有伸出脚的时候,便被里面的人一把抓了进去。
看来这便是他窝点了,阿宁附在一个墙角观察。
忽然宅门异动,里面像似发生了打斗,阿宁心下一乐,莫非是狗咬狗了?她想着,暗暗运起轻功,双腿猛弹,身子登时轻轻一纵,几下起落,没有声息的便到了宅门前。
这几下兔起鹘落,干净利落,尽显出其轻功之出神入化,却未防她的行踪早被人察觉。
于是,她甫一落地,宅子里便伸出了两之如鹰爪般的手,迅速将她拽进宅子内,让她重重吃了几拳,而后便是股香气袭鼻。
阿宁心下大呼不妙,使出全力对抗二人,好不容易挣脱二人钳制,又觉得气血翻涌,令她几乎站立不住。
阿宁深知现下情况危急,以面前二位眸子透露出的信息,若是被抓她必死无疑。
以现下的状况,若是逃到大街上,可能有机会获救。阿宁想着,运起内力压制着药性的同时,和面前二人战斗。
药性,内伤以及面前二人不断地攻击,让阿宁脑子里的思维变成了一团浆糊,她此时只是凭借着自己身体的本能出招,不过效果却出乎意料的好,她每出的一招都能恰到好处的击退敌人。
随着药的强化,即便用内力强行压制,她已经站立不稳了,面前与她的对战的二人身形越发熟悉,让她想起了曽在她脑海里闪过的名字。
林思宁萧策,鱼肠。
阿宁想着,嘴角不自觉的露出一丝笑容,双腿打飘,打出的招式已经不成样了。而对方两人闻言则是身形一怔,而后强行收回了掌风。
阿宁见对方停下,运用力量朝着二人一击,随即便破门而出。
其中一人被阿宁击中,而另一人则上前抓住阿宁的衣袂,阿宁剧烈反抗,手攥着宅门利用最后的力量挣脱束缚,身子惯性的摔倒街上。
(由于我太懒了,没找到祖儿受伤的图,放一张仙女落泪。)
由于这是一条小巷子,所以阿宁的头不出意外的磕到对面的墙上,随之便晕了过去。
那宅子里站在门口的人,见此情形,欲出门抓阿宁,适时,广平王李俶带领着一队人马巡视。见晕倒的人是阿宁,立即上前查看,并命人将方才的宅子团团围住。
这时,哥舒黎也顺着阿宁留下的标记寻至此处。他甫一转弯,便见李俶抱着一女子,他一眼便认出了是阿宁,运功快速从百米开外的大街上杀入小巷,然后从李俶怀中夺过阿宁,并且追问李俶。
李俶被哥舒黎这一系列动作惊的说不出话来。京城盛传哥舒家的小公子哥舒黎与王家小姐王韫秀有婚约,而王韫秀独爱林相家的小公子林思宁,莫非这哥舒黎也因此赌气找了姑娘?不过这姑娘怎的有些眼熟,像似早年在宫里见过。
李俶打量着有些惊慌失措的哥舒黎,并不着急回答他的疑问,只待他确认了阿宁无恙后,才回话。
李俶方才我领兵巡视至此,便见姑娘宠这宅子里摔了出来,现在我已经派人进去搜索了。
哥舒黎闻言,嘱咐了几句,行礼,以要带阿宁诊治为由离开了。其实,此次并非他要放过伤害阿宁的人,而是宅子里的人恐怕早已不在了,而且当下最要紧的是找大夫为阿宁诊治。
预告:
阿宁恢复记忆。
李必照料,好感度u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