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九郎话毕,低头思索。阿宁在军中没有少受那王宗汜极其麾下军士的设计、排挤,若非阿宁执拗,非得在军中有一番作为,便早向圣人请旨将她召回京了。
林相站起身来,走到一盆兰花旁边,伸手打理兰草,面色冷凝。这是他心下茫然的表现,虽久经过官场,但阿宁是他众多之女当中,最为满意的,虽然她是个女儿身,但是圣人准许了她入军营……
吉温见林九郎如此,忽然记起。一月前,王宗汜将军麾下,哥舒翰将军幼弟哥舒黎在相府周围转悠,似乎在等什么人。
吉温阿郎,有一事……一月前,我见哥舒家的小公子在相府附近转悠。
林九郎闻言,放下手中的兰草,看向吉温。王小姐王韫秀自幼与阿宁一同长大,以为阿宁是男子早便倾心与她。那哥舒公子在军中与阿宁相交,虽我与他阿兄政见不同,但他与阿宁算得上是过命的交情,应当,是……难道他知道阿宁女扮男装的事情。
想至此处,林九郎似乎明白了,圣人为何让阿宁女扮男装了。万物恩泽源自太阳,太阳亦可以将恩泽收回。想至此处,林九郎攥紧拳头,此刻他终于开始明白了。帝王的恩泽,每一步都是都是陷阱,恩泽享受的越多,越是万劫不复。
林九郎嗯,你着人去查查那小子。若阿宁安全无虞回报便好,若阿宁有事,涉事者屠尽全族。
吉温喏
吉温答话,退出殿内,才喘了一口气。
他从未见过阿郎如此,或是这次小将军真的是凶多吉少了,他得抓紧时间办好才是,不然林相这把火烧到他身上,他是承受不了的。
次日。
天宝二年,十二月二十九。
卯正。
天还未亮。林思宁、李必坐在马车里,檀棋在车外赶着车。
昨日林思宁逛了许久的街,还向许鹤子学习了许久的长安淑女必备技能,不想到了亥初又被李必叫去说了一些熊火帮的事情以及一些应对太子考核的说辞,直至丑正才睡下。因此,她现在极困,但是心想李必现在带她出门便是有要事。
如是想着,林思宁开始抵挡不住瞌睡虫的威力,顺势靠在了坐在一旁的李必身上睡着了。
李必看一眼身侧的人,嘴角不自觉的扬起一丝微笑。
不过眉间更多的是忧愁,这些日子以来没少命人试探阿宁的武艺,虽阿宁都轻松战胜对手。但面对太子,阿宁身份有疑必然是大问题,而且就连自己都开始怀疑身侧的阿宁,是否便是当年在国子监外与自己交好的那个那宁。
忽,马车停下。
檀棋的声音自马车外传来。
檀棋公子,到了。
李必闻言,伸手摇摇林思宁。
林思宁初醒来,发现自己靠在李必身上,便有几分羞赧。
忽而,又想到昨日,许鹤子说的。
许鹤子若你心仪的男子愿意将肩膀借你小憩,那便是对你有好感。
那如许鹤子所言,李必也是喜欢我的了。林思宁如此想着,面上绯红更甚,看见李必也开始觉得面红心跳,不能自已,于是便趁着李必还未起身的空挡夺门而出了。
李必见林思宁羞赧的出了马车,笑着摇摇头,口里喃喃道。
李必这天下唤阿宁又会武的人多了去了,她这般和那个阿宁不同,而那人还是个男子。
随后,李必下车。领着林思宁、檀棋向一处平常人家的宅院走去。
行至宅院门口,李必有节奏的敲了几下门,门开出一条小缝,一个小厮伸出半个身子来,向外打量。
忽见,是李必,便行礼。
小厮李大人,殿下已在殿内等候二位了。
李必闻言,点点头。跟着进入院子,在李必踏入宅院的同时,伸手将林思宁的手抓住,用只有他们两个的可以听到的声音说道,
李必阿宁,待会儿要控制住自己,万不可动怒,熊火帮与斩杀衙役的案子,只有里面的那位殿下可以帮你。
林思宁闻言,点点头。其实在回到李府后,她又偷偷看过《唐律》,其上并无将功折罪一说,她原本早做好了准备。
现下看来,可能倒真还有一丝机会,不过眼前,更令她欣喜的并非是她可以活命,而是李必牵她手的小动作。
因为李必的动作,林思宁似乎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安全之感,这种感觉似乎极其熟悉,但有恍若隔世。
太子都到殿内,李必你就松开她的手吧!本宫又不会吃了她,且如你所言她可是武艺高强,何须你一介书生来保护。
李必闻言,霎时便将手松开了。
心下思索,论武艺,阿宁定然不需要他来保护,但这是太子秘邸,守卫森严武艺再高强亦是不顶用,关键时刻还得靠智谋。
李必参见太子,这便是长源前日向你举荐的阿宁。
李必阿宁,向太子行礼。
林思宁原本还在思索,李必松手的事情,听得李必唤自己才如梦初醒。
林思宁看向太子。她这是才发现,坐在殿内主位上的皇子面容竟然也有些熟悉,不过因着李必前晚教授的礼节,林思宁未有过多的打量着大唐未来的天子,只是中规中矩的行了个礼。
林思宁民女阿宁,见过太子。
太子看着林思宁,似有若无的打量。原想一刻之内斩杀数十人的女子定是个难以控制的人物,不想现下她跟在李必身后,如同一只极力克制本性的小兽,到开始使他越发觉得有趣了起来。
太子民女?姑娘可知你已是戴罪之身,这些日子住在李府可自由活动,可全是因为长源抖了熊火帮案底在保你?
林思宁闻言,看向一侧站的笔直,并且极力克制自己表情的李必。原来这些日子,他都在帮自己,那他今日带我来,是有事求太子?
林思宁闻言,单膝跪下,不卑不亢的说道。动作熟悉、语气坚定的仿佛重复过无数次。
林思宁阿宁身负绝技,殿下若是答应帮阿宁,阿宁以后自当鞍前马后为殿下效力。
李必与太子闻言俱是一怔。前者是震惊于林思宁的反应速度;而后者,却是因此开始对林思宁兴趣更强了,这女子收归己有,日后必有大用。
太子长源,你先去殿外候着。
李必闻言,看向林思宁,目光中全是担心。不想,这时林思宁却递给他了一个坚定的眼神。
其实,此时,林思宁还未全了解李必、太子二人心中的谋划。李必想让她活,想让她留在自己身边,而太子则想将她培养成自己的鹰犬。
待李必出了殿门后,太子抬手,示意林思宁坐下。
林思宁行礼,谢恩。
太子观察着阿宁许时,才缓缓开口,心中似有谋划,亦有疑惑。此女开口便是愿意为我其鞍前马后,只是这等人须得有弱点才好控制。
太子方才的话,姑娘如何证明你可让本宫信任?
林思宁闻言看向太子,笑的坦荡。
她觉得这并非问题,李必乃是他的心腹,自然李必带自己来见他了,李必便是早就相信自己了。
林思宁殿下可信李必?
太子长源乃本宫心腹,自然是信的。
林思宁如此,李必带我来见您,便是说明他信我了。他信我,我便也要信他。至于,对我的制约,相信殿下已有耳闻。
林思宁我心悦李必。
林思宁说着话,看向太子,眼里全是坚定,未有一丝隐瞒之意。
太子看向林思宁,忽而笑了起来,站起身来可靠近阿宁几步。
太子阿宁姑娘这第一关过了,接下来便是第二关,你若能战胜我这些死士,你今日便算过关了。
太子话落,便有十余个身形剽悍的男子向林思宁攻来。
起初阿宁还未来得及应付,便被一拳打倒在地。不过,当阿宁再从地上爬起来时,却似乎变了一个人。
此时,她面前的人,似乎已经不是太子的死士,而是突厥的狼卫。
同时,她身后还有一个干瘦的鹰钩鼻守捉郎(萧规)。他们二人共同协作,想要从狼卫的包围中杀出一条生路。
萧规阿宁姑娘,箭快没有了,我们必须的快些突围。
林思宁闻言,嗯了一声,招式一朝比一招更狠厉起来,不时便有几匹狼被打倒。适时,萧规再执最后一箭射向那匹头狼。林思宁见状,愈发兴奋,执道欲取其性命。
不想一声高喝制止了林思宁的杀伐。
李必阿宁!!!
林思宁醒来,这是她的刀距离一个死士额头不足一粒小米的距离,而其余死士则均是重伤倒地。
见此情形,闯进门来的人无一不投来崇敬、却有些畏惧的眼神,这样的情形比他们当时听到小敬连根拔起熊火帮杀长官消息,的震惊度有过之而无不及;不过这熊火帮也倒是倒霉数十年不遇的两个杀神全让他们给撞上了。
面上带着一丝动容,似乎对林思宁有些惧意,但是亦有些惜才之意。或许,长源真的能够牵制她呢,在观察些时候再说吧。
太子第二关过了,长源你先带阿宁姑娘回去,第三关本宫想到了,再传你。
李必闻言,本想再说些什么。不过当他看向站在原处,一脸委屈的林思宁,便将口里的话咽了回去。阿宁现在的情形也是不宜急功近利的,好在过了前两关,这说明殿下有意帮她。
随后,两人出门。
檀棋虽不明情况,但见了林思宁的状况便上前安慰了林思宁一番。
这一安慰,不止未有帮到林思宁,反而使得林思宁更是愧疚起来了。
直至到了,马车上,憋了许久的林思宁才,向李必说出了自己心里的担忧。
林思宁是不是因为我表现的不好,太子不会帮我们?
李必闻言,看向林思宁,将拂尘放到另一边,抬手抚了抚林思宁的头。他在殿外,有听得,阿宁的回话,与自己预想的所差无几,应是无错。
李必没有,你表现的很好。
不过,此时李必心间、耳侧则一直袅绕着方才林思宁私自添加的台词。
林思宁我心悦李必。
想至此处,李必平静的心倒是开始有几分雀跃起来。于是当即便问林思宁道。
李必今日可有想去的地方?我……与檀棋陪你。
林思宁听闻李必如此言语,立即便来了兴致。昨日,听许鹤子说闻记香铺,闻染调的香甚好,便想去买些。
林思宁闻记香铺。
几人到了闻记香铺却未见到店主闻染,只在伙计手下买了些芸香,便回了李府。
回到李府的时候,正值晌午。
几人简单用过了餐后,林思宁便跑回了自己的小院儿。
因为她要给李必准备一个惊喜。
林思宁在自己的小居室思索,同先前的两个小丫头一起谋划着。他们先在小院儿里挂了许多的灯,布好一个桌,及一些饮酒器具。
后来她们信誓旦旦要帮林思宁梳妆打扮,要帮她化个酒晕妆,但是被林思宁以要舞剑不甚雅观而拒绝了。最终,林思宁选择了一套深色的裤装,只在头顶扎起一个发髻,不过在身上熏了上午买来的芸香。
戌正。
李必来了,两个小丫头识趣的退出了小院儿。
林思宁先是殷勤的引李必在小院儿内的桌前坐下,为他斟酒了酒。
李必顺从的跟着林思宁的安排,待他坐下才发现这小院儿被林思宁这么一弄到显得有几分温馨起来。而林思宁此时,似乎也和往常不似相同,难道是与昨日她与檀棋见到的那许鹤子有关?
李必想到此处,林思宁忽而拿剑站起身来,走到桌前空地上,执剑行礼,意欲做出一个优伶的动作,却因动作太为僵直,显得相识江湖卖艺之人。
林思宁唯有清酒尚缺一丝兴致,阿宁为公子舞剑助兴可好?!
李必闻言,忍俊不禁的笑了起来,抬手示意林思宁开始表演。
林思宁的舞剑似不自觉流露出来的,即便李必生平见过的舞剑不在少数,不过今日阿宁的舞剑却是他不曾见过的美。想着李必脸上似有红晕之意爬上,他端起身侧桌上的酒杯一饮而下,欲酒劲压下心中异样。
舞剑完毕,林思宁走向李必,跪坐在李必身侧,双手撑着脸,睁着清澈的双眼看向李必。睫毛随睁眼的幅度跳动,激其李必心中的涟漪。林思宁使发现李必的异常,再靠近李必些许。踌躇许时,方才说出那句她先前酝酿一月有余的话。
林思宁李必,我心悦你。
李必闻言,酒醒了大半,只是林思宁一靠近,身上的芸香却又薰的他意乱情迷起来。
于是乎,李必也顾不得什么礼节,便伸手将林思宁拉近了。虽说,话是她先说的,但是我会负责的。
李必唤我长源。
下章预告:
林九郎李必乃日必成大器,我想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