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想

烧水壶的湿热水汽蒙上脸庞，我下意识地捂了捂眼睛。然而它的温度只略高于指尖，仿佛早在反复沸腾中消磨完了热情。也可能是寒潮过后有了阳光，气温回升得不可思议。但是不管怎么说，这杏仁茶的水加多了，连杏仁独有的诡异香味，都被盖过去了。一种强烈的感觉也随之销声匿迹。

我在等车。日正当空，树叶的沙沙声变得稀疏，柏油马路上车辙辗过的水渍已经淡到模糊不清。而我在等一辆接近报废的出租车，带我到城市的另一边去，远离阳光灿烂的海岸线，到大厦倾颓的地方去。看我所追寻的一切从残破的窗边疾驰而过，像沿途的路灯一样闪去身后。有人在反光强烈后视镜旁朝我挥手。也许是你。

这时候车里的老旧收音机正放着歌，低哑的声线透过嘈杂的混响入耳，像迷糊间消逝的风，拼命屏息也不能留住的时光。歌声在杂音里渐渐小了，我冲动地想要把旋钮拧到最大，可是它卡住了，回应我以嘶哑的摩擦声。歌曲在顶峰戛然而止，只有蓝色的歌词停顿下来，占了满屏。

“你不必带着愤怒回首过去。”

我下车时踩着石质的地面，延伸到不远处的断崖。断崖下面还是海，温暖无波又一片青碧。我仿佛看到那些鸥鸟成群飞过，低低地掠过海面，前所未有的自由。它们张扬的羽翼，把我拖入海里。我像一个溺毙的人，透过海水看到模糊的强光和鸥鸟滑翔的轨迹，消失在视野的最北端。

而我在波涛更加汹涌的海底。

我突然又嗅到了杏仁的香味，那么浅淡的气味，却盖过了海的腥味和阳光的馥郁味道。因为这一切不过是我的空想，我依旧坐在桌前，盯着那一杯凉掉的杏仁茶沉思。那种强烈的感觉占了主导，把我引入漩涡，随之奔涌不息。于是出了偏差，于是我坐上辆接近报废的车，驶向城市另一边的断崖。我在空想中与你背道相驰。

好吧，但这都不重要。我说。也许你也不过是我无数次空想中催生的优秀作品。但你也是最难以形容又无法抗拒的那一个，即使是在空想里。

但这都不重要，因为结尾早已被圈定。你终将消逝在我的空想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