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小鱼仙倌将我送回了水神爹爹的洛湘府,一夜好眠,日上三竿方才起身。正迷迷糊糊呢,方才记起昨日凤凰命我今日辰时去留梓池畔寻他,心中一惊,掐了掐时辰,已巳时将尽,可了不得!那个喜怒无常的凤凰太可怕,我还是让小鱼仙倌陪我一起去吧,省的又说我拿了他的什么东西,到时我满身是嘴也说不清呀。我惶惑起身就往璇玑宫跑去,小鱼仙倌赠我的小鹿倒也乖巧,亦步亦趋随着我一路行至璇玑宫,小鱼仙倌还在睡觉,我却顾不了那么多了,赶紧把他摇醒,对他说了前因后果。
润玉“好了觅儿,我都知道了,你总是要我先把衣服穿好吧。”
哇哇哇,我这才注意到自己整个人都趴在小鱼仙倌的床上,而小鱼仙倌却被我压在身下,甚是凌乱、不堪入目。天啊,知道小鱼仙倌身材好却不知有这么的好,赶紧趁机再摸了两下,
锦觅“好的、好的,我在外面等你……”
话音刚落就见小鱼仙倌使了个法术又变回了那个谦谦君子,甚是可惜。
润玉“毕竟火神约的是觅儿你一人,我便将一丝元神附在魇兽身上,这样既陪了你,也不至让火神失了脸面,等我这边事情安排好就过去找你。”
无法我只好同意这么做了。
我抱着小魇兽就往栖梧宫走去,刚到栖梧宫就听见他们在议论我,说我是祸害、红颜祸水等等,我很是气愤,我一无杀人,二无放火怎地就祸害人了?
正午的日头正是热烈奔放,凤凰却不言不语仰头对着那刺眼光线瞧了许久,我陪凤凰站了一截香的工夫,忍不住开口:
锦觅“其实,快落山的太阳好看些,火神要是欢喜赏日,不若傍晚的时候再看。”
凤凰骤然收回目光,放在我身上,眯了眯狭长的桃花眼,仿若我比那日头还要蛰人一般叫他不适,
旭凤“原来,你还是关心我的。”
我顺了顺梅花魇兽后颈短毛,喃喃应道:
锦觅“自是应当!我本就把你当成了朋友,更何况我与凤凰你眼见便要沾亲带故,虽然现下虽还不是一家人,但也勉强算得半家人了,相互关照是应该的。”
日后,我若嫁了小鱼仙倌,便是凤凰的嫂嫂了,辈分比他高一些,听闻凡人还有个“长嫂如母”的说法,我自然要端个慈爱长辈的架势出来。体恤小叔要从眼前小事做起。
旭凤“一家人……?锦觅,你果然知道怎样才能将我彻底焚毁。”
凤凰这小叔诚然是个不容易讨好的小叔。我明明都没有招惹他,又自省并无言行不妥之处,怎生好端端的便说我毁了他。
凤凰垂首凝视魇兽,琉璃般的眼珠黑得竟像将将要滴出水来,莫不是他发现了什么?
旭凤“一家人……谁的家?你与他的?他连魇兽都舍得予你……我与你从来不是一家人,过去不是,现在不是,将来更不会是。”
凤凰抽身背对我,
旭凤“不过,怨不得你,只怨我自己,从头至尾,便是我一个人的错,我一个人的独角戏。你何曾对我有过半分绮愿。”
凤凰不愿意和我做一家人,想必和我娘他爹上一辈的恩怨脱不开关系,不若我宽宏大量开解开解他。
锦觅“师祖说过所有的一切都是有因果的,冤冤相报何时了?不如结亲泯恩仇,我也觉得太太平平才是好。虽然我晓得你为什么不开心,也晓得你为什么不想和我做一家人,虽然我可以不计较以前的一切可以把你当好朋友,但你我毕竟是仇家夙敌,我们只会是朋友。”
凤凰霍然转身,我的影子便莫名投进了他的怀里,
旭凤“你说什么?仇家?你都知道了些什么?”
观了观凤凰沉浮不定的面色,我试图安抚凤凰。
锦觅“你放心,你娘害死了我娘,但是,我不会找你们报仇的,因为我亲娘希望我能安安稳稳的过完一生。你想想,你娘杀我娘,我要杀你娘,你为了自己的娘又再杀了我,如果将来我有孩儿他又想杀了你为我报仇,你的孩儿势必不甘,如此纠结循环无穷尽,人生岂不了无意趣。所以说人生本无忧,认个死扣便是庸人自扰之。”
旭凤“是谁与你说的天后害了花神!”
肃穆凌人的气势扑面压来。可见方才是我错觉,竟然觉得凤凰有些脆弱,不过三言两语间,这厮便又霸道地复活了。倏忽一凝神,凤凰靠近我,低声道:
旭凤“可是二十四位芳主?可有凭据?难怪乎水神昨日欲言又止……”
锦觅“不是芳主们说的,是我在通过落英令的考验时亲眼目睹的。”
凤凰蹙眉低头陷入一派沉思,忧心忡忡,再次抬头面色已如常,
旭凤“此事你可曾与他人说过?”
锦觅“从未。”
我摇了摇头,不过现在小鱼仙倌也知道了。
旭凤“切记莫可外泄!莫要与天后单独相处!”
凤凰双手握了我的肩膀,清俊的脸孔距我只有寸许,深深的玄色瞳仁填满我的双目所及之处。
我认真点了点头,我又不傻,明知道自己打不过那个恶妇还去送死不成!!
旭凤“锦觅你和夜神若没有婚约在身可还会选他?你当真不曾喜欢过我吗?”
脚旁魇兽忽地站起身来,满目欢欣,簌簌甩了甩短短的小尾巴。
润玉“觅儿。”
小鱼仙倌终于来了,我似送了一口气,他一身清雅胜似柳烟。我朝他笑了笑。小鱼仙倌走到我身边,与我比肩而立,修长的手在袖下不紧不慢携了我的手,握紧。
润玉“觅儿,可用了午膳?”
小鱼仙倌伸手拂过我的发丝,拿下不知何时悄然落在我发间的一丝朦胧蛛丝一般的柳絮。
锦觅“不曾。”
我早上起的迟出来赶得急,没吃早饭,现下不觉已到午饭时间,给他一说我方觉已是饥肠辘辘。
小鱼仙倌低头捏了捏我的手心,道:
润玉“下次可莫这般粗心了。”
凤凰唇角冷冷一抿,
旭凤“借‘饥肠’诉‘衷肠’,大殿如今笼络人心益发地娴熟了。”
小鱼仙倌淡然抬头,
润玉“火神何意?本神不明。”
转而又对我道:
润玉“仙上适才来寻觅儿,想来有些要紧之事。不若现下我陪觅儿返洛湘府可好?莫让仙上忧心。”
不知爹爹寻我有何事,我自然道:
锦觅“也好。”
润玉“如此,便失陪了。”
小鱼仙倌对凤凰略略一颔首牵了我的手便走,走没两步,却突然停下脚步,头也不回道:
润玉“往后,觅儿终将入住璇玑宫,与你算得叔嫂之分。望二殿下以后言行切记分寸。”
说完便领了我一路回到璇玑宫,怎么回事?不是说要送我回家吗?我拉了拉小鱼仙倌的手,小鱼仙倌看起来是暖融融的一尾龙,怎的手心却是冰凉,我心想自己一定要把他的双手捂热,再回神之时,却见小鱼仙倌将手抽出抚摸着我的脸,双目深深将我凝视,好似饮了十来坛子桂花酿一般有些醉神。小鱼仙倌这般瞧过我,好激动呀。
水神洛霖“咳咳。。。”
忽听门外一声轻咳,我回头,却见爹爹一身白色锦缎长袍,外面罩着一件淡菊黄叶香丝褂子跨过门槛入了院来。
小鱼仙倌收回放在我面上的手,颊上泛起淡淡红晕,显得有些局促腼腆,失了些平日里的云淡风轻,低头拂了拂袖,恭敬对爹爹道:
水神洛霖“见过仙上。”
爹爹朝小鱼仙倌和煦点了点头,拾了张石凳坐下,眺了眺碧水青竹,看了看闲适漫步的梅花魇兽,最后转向我,
水神洛霖“昨夜你去哪儿了?”
我快言道:
锦觅“昨日陪小鱼仙倌看花,那花实在不给面子,我都要睡着了它才开,看过花开小鱼仙倌就将我送回了洛湘府”。
爹爹又忽而转道:
水神洛霖“今晨天界无雨,却怎现了霓虹?”
小鱼仙倌握了我的手道:
润玉“回仙上,觅儿贪玩,九重天界太大太广,我怕她忘了归路,遂用水雾搭了虹桥。”
略略一停顿,修长的十指在我手心紧了紧,
润玉“好叫觅儿不论何时,不论何地,只要抬头便可望见归路,便可忆起这虹桥尽头还有一座貌不惊人的白墙黛瓦,院中还有一个默默守候的……”
他忽而松开我的手,抚了抚身边的小鹿,良久,道:
润玉“还有一只默默守候的魇兽。”
小鱼仙倌留我们父女二人用过午膳后,一路将我们送至虹桥外,魇兽蹦蹦跳跳跟在我身旁很是欢实,实在瞧不出这傻乎乎的模样有丁点“默默守候”的潜质,我想了想定是小鱼仙倌又睁眼说瞎话了。
爹爹走近我,摸了摸我的脑袋说:
水神洛霖“我虽憎天家,却不能叫你步上你母亲的后尘,爹爹惟愿你与心头之人有情人终成眷属,美满此生。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连日来我观夜神确然对你情真意笃,心中忧思方才稍放。更何况你万年之内有一大劫,你又不肯好好呆在水镜。我也不能因为私人恩怨而报仇,毕竟这六界的安危比个人的荣辱要重要的多。我观夜神性情温和处事稳妥,也的确不枉费当年我对他的一番教导,实乃良配,是一个可以与之相敬如宾、举案齐眉之人。觅儿既心属向他,便须心无旁骛,如此方能长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