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静极,举目见月,不见长灯。
掀帘探去却望不到尽头,马车行驶在偏僻的林径上,颠簸得厉害,少年困意全无。耳边掠过山林风声的窸窸窣窣,再就是车前的檐铃作响,清脆悦耳。
一支御林军也不过三四百人,精兵强将皆在四十里外的军营中,另由赵忠义的心腹看管。
再者,纵算御林军的人少之又少,有赵忠义在侧,又有何为惧?
忽地,领头的赵忠义一拉马鞍停下来,车夫很有眼力见,随之便叫停了马。
赵忠义一撩战袍,翻身下马,走近马车便掀开车帘道:“大人,今日怕是要在此地露宿一夜了。”
“无碍。”少年早有预料,事先便披好了青衫,动作迟缓地走下马车。
赵忠义担忧地看着少年单薄的背影,只微微出神了片刻,旋即连忙嘱咐下属去搭建临时营寨。
少年的营帐邻近赵忠义,这也是赵忠义主张要求的,若是少年出了什么差错,他一条人命可担不起帝王的盛怒。
“夜已深,大人早些歇息吧。”
“嗯,将军也好生歇息。”
好不容易打发走赵忠义,少年微皱的眉心终于舒缓了几分,连呼吸都逐渐变得有条不紊。
无奈地扫了一眼简陋的营帐,少年并无过多抱怨,只是打算默默地解衣就寝。他自是知道,这是临时营寨中最好的营帐,赵忠义也是有心之人。
不好推辞,只能半妥协地应下。
君子必佩玉,少年亦如是。他自出生起便有自己独一无二的玉,早已视其为随身之物,不可或缺。
如此想来,少年从怀中掏出太史令的手帕,顺手擦了擦腰际的温润之玉。
继而,手帕无故从手中滑落,少年却没有俯身将其拾起。
因为一柄锋利的短剑横在了他的颈项间。
“嘘…不要出声。”身后陌生男子低沉的声音,在少年耳边突兀地响起。
林中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且此地之营戒备森严,层层防守交替巡逻,他又临近赵忠义的营帐,是为营寨中的中心位置,此人到底是如何潜伏进来的?
有一点可以断定,男子绝非营中之人。南朝都城繁华,各国贵族定居于此,这种闵国口音,少年自幼便听过许多。虽古怪,却与苏澈的也甚是相似。
少年的脑子飞速运转着,殊不知刃上的力度又加深了几分,在白嫩的颈项上留下一道浅浅的红色痕迹。
“立刻给我备马。”男子再次开口的话,真可谓是言简意赅。
彼时,夜风吹入帐中,熄灭了唯一那盏烛火。
两人陷入了寂静而漫长的沉默。
透过月光,男子低头看向被自己挟持的少年,温柔的月色倾洒在少年俊朗的容颜上,打下一道柔和的光影。
只是可惜,即使皮相再好看,少年也活不过今晚了。
“公子随我来即可。”少年对男子眼眸中的寒光视而不见,略微抬眸,示意男子跟上。
男子将少年瘦弱的身子打量了一番,不觉得对方有能力反抗,便索性收了刀,径直跟着少年出了营帐。
此刻,营寨中万籁无声,竟见不到一个巡逻的人,只能听到窃窃私语的夜风和旗帜发出的猎猎声响。
少年的预谟不断在脑中上演着。不成想,两人还未走到马厩,一名身着战甲的士兵主动牵着一匹马走来,恭敬地对少年行着军礼问道:“马已喂好,大人可是要出营?”
少年微微一愣,现下竟不知如何是好。
“看来,你比我预计的,还重要得多。”男子瞬间明白一切,不禁勾唇轻轻一笑。
不待少年回过神来,男子早已抱起少年翻身上马,用熟练精湛的技术驾马奔驰而去。
“…什么!”少年错愕地看向身后的男子,想下马却已迟了许多。
月下,无人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