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冬至,咸阳城内愈发寒冷。
“大人,天冷御寒。” 乔桑略带担忧地打量着少年单薄的身子,便给少年披上了一件青绸裘衣。
少年桀然一笑 ,带着几分感激,眼底似乎含着三月的春风,暖人心房,消融寒意。
“今日若还有人登门造访,便说我不在。” 少年嘱咐了几句,便离开了。
顾鹤之从来都厌恶那些阿谀奉承之人。 虽不言破,但他很是清楚,是那些人害了父亲。
但此事再议已无益,结局已定,何必苦苦纠缠不清。释然才是上上策。
守卫看着少年翩翩衣袖,竟让他一路畅通无阻地走出了南王宫,沿着台阶走下了龙台,穿过了正城门。
与正城门隔着两条街的繁华城区,坐落着一座偌大的质子府。
现在看来, 各个深宅大户院门紧闭,家家户户都用竹竿挑起了写满逝者名讳的绛色铭旌,且多数门口都不止一根竹竿。甚至有的铭旌之名是用鲜血书写的,在寒风中摇曳不定,似地狱归来的修罗,触目惊心。
约莫七岁的小男孩在质子府门前停下了脚步,任凭身旁的铭旌随风飘荡。
一只蝴蝶翩然飞过他身畔, 小男孩的眼瞳像是瞬间有了焦点,伸出手便准确地抓住了那只蝴蝶。
“真漂亮。”脆弱的生命在掌中微微挣扎着,小男孩毫不在意地微微一用力。
真好,再也飞不起来了才好。
小男孩扯了身旁的铭旌擦了下手,便继续面无表情地向前走着。经过一条小巷子口时,他突然被一股力量拉了进去。
“就是这个小兔崽子,是闵人!”
“闵人?闵狗!”
“没错,他就是闵狗,他是被送来当质子的闵国四公子!”
在狭窄小巷子里的阴暗角落,有几个人影围在一起,他们中间有个更瘦小的身影。
说话的几个人声音都很稚嫩,绝对不过十岁。
这几个孩子的父亲都死在了闵国一战, 对闵人的恨早已深入骨髓,之前听人提到被送来当质子的闵国公子,更是让他们立刻怫然作色。
“打死你个闵狗,我爹都是你害死的!”
“打死他打死他!”
被围在中间的那个小男孩,冷着一张小脸,面对这群人,丝毫不后退。
看起来他应该是经常挨打,初时还有些反抗,但很快就识相地用双手护住自己的脑袋,蜷缩成一团。
拳头如雨点般落下,他始终没有吭一声。
恰巧,少年路过。
“住手!” 顾鹤之喊道,便皱眉走过去查看情况。
几个孩子看到比自己高出许多的顾鹤之,打量了他一番之后,便觉得此人衣着不凡,身份定不简单 ,当机立断就四下逃散了。
“小弟弟,你没事吧?” 少年声音温润如玉,只担忧地看着这一团小东西。
小男孩缓缓地抬起头,眼神毫无波澜地盯着少年。 眼前的公子生得俊朗,近距离接触都透着一股书香气,不似是来者不善,便让他倍增些许好感。
“暂时死不了。”小男孩冷冷地答道。
少年的眼中划过一丝诧异,但很快就恢复了笑意。 小男孩很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一细节。
“不知能否冒昧询问一下阁下名讳?” 顾鹤之开着玩笑,用对大人的方式与他交流。
“看在你帮了我的份上,我只是不想欠不相干的人情罢了。”
“在下顾鹤之。”
“苏澈。” 小男孩的薄唇里淡淡吐出两个字,不轻不重,却正好砸在顾鹤之的心头。
闵国废柴四公子 ,苏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