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染抚上七弦琴,顿时,琴声悠扬。
婉转低沉的琴音,如靡靡之音,回响天际。似细雨打芭蕉,远听无声,静听犹在耳畔。众人慢慢中陶醉在这低调的琴声里。
忽地,少年忧思满上心头,忽来的哀伤之感。
他想起了从前儿时的故人, 也似白染这般热衷于七弦琴,并且才华横溢,弹得甚是好听。而后顾家迁于咸阳城,便与故人再无交集,连书信都不曾送达。
少年的眼底透出不曾见过的哀伤,莹莹烛火中映着睫毛打下的阴影 ,少年犹如受伤的小鸟,已面如纸色。
可他仍旧是坐的挺直,端坐握杯,不言不语。
帝王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
曲毕,众人响起一片掌声。
白染本想在此时退下,却被帝王唤住,“朕看鹤之对你甚是喜爱,不如去鹤之府上做门客,你看如何?”
闻言, 白染的身形明显地颤了一下,俊脸上的表情很是微妙。
“谨遵圣命。” 白染谦卑地抱琴低下头,便径直走向顾鹤之。
众人对少年的目光难掩羡慕,倒不是因为区区一个俊朗乐师 ,而是帝王对少年的信任与偏宠。
“臣…” 少年本想说何以言谢,但话到嘴边始终是吐不出来,“多谢皇上。”
帝王笑了,笑得很开怀,“鹤之不必言谢,你若是累了,大可先退下。”
少年果然起身 ,行礼之后拂袖离去。
众人目送着少年身长玉立的背影消失后,丝竹管弦声又随后响起。
幽暗的走廊下,少年抬头看着夜幕,孤零零地悬挂着一轮明月, 星辰都藏身于云层之上。
隐隐约约,他看见远处的亭台楼阁之上,恍若站着一个人。少年的心揪紧了,那身形竟是那么熟悉!
“这么晚了,到底是谁?” 少年眯着眼,默默注视着那人。
突然,在温柔的月光之下,那人似是察觉到了,转过身来看向少年。
那一眼,携着温润如玉的永恒光辉。
渐渐地,那人的面容与记忆中的人儿重叠。
“父…父亲?!” 少年不可置信地失声惊呼。
顾不了太多,少年直接提起长袍,一路小跑到那亭台楼阁之上。
眼看那人的身影近在咫尺,却让少年觉得恍若隔世 。
“嗯?我的小鹤之?” 那人缓缓转过身来,笑盈盈地看向少年。
听到这熟悉的唤声,少年的眼泪止不住地流下来,这么多年的委屈,全都化作一汪泪水如泉涌。
“父亲…我好想你……” 小少年扑向父亲的怀抱,把脑袋深深地埋了进去,全然不顾泪水沾湿那人的衣襟。
“唉,再怎么聪明,果然还是个孩子。” 那人无奈地轻叹一声,宠溺地摸了摸少年柔顺的头发。
“小鹤之,你仔细看看,我是谁?”
“…父亲?”
少年从怀里抬起满是泪水的俊脸,略带疑惑地看着眼前之人。
仔细一看,此人甚至比父亲年轻数十岁。
是了,他想起来了。他七岁大时在街市上认错此人,只因与父亲有七分相似罢了,后相识相知。但始终是替代不了父亲的地位。
“你是…太史令?”少年眼中的期望落空,顿时眼底没了光芒,又暗淡了下去。
“正是,想不到小鹤之还记得我呀!”年轻太史令笑着,动作轻柔地替少年拭去眼泪。
少年感到一丝羞耻,便甩开太史令的手,自己掩面擦干眼泪。
太史令无奈地笑了,这么多年了,少年还是一如既往地倔强。
夜风过境,楼阁微凉,高处不胜寒。
“那你今夜可有观测到什么异象?”片刻,少年重新抬起头,像是换了一个人似的,语调冰冷。
“并无异象。” 太史令敷衍道,伸手慵懒地打了个哈欠。
少年一阵无语,这么多年了,太史令还是这么轻浮懒散之人。
“小鹤之,早些休息吧,你这柔弱的小身板可要担起很多事呢。”
“是,夜入三更,太史令也早些休息吧。”
两人互道晚安,便并肩下阁楼 ,各自朝相反方向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