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眠你等等!”身后的男孩在远远,示意陆眠停下。
“你快点嘛!快到了,你怎么走这么慢!”
陆眠回过头来,双手叉腰对气喘吁(xū)吁(xū)的男孩说到。
等男生走近了,陆眠又转身跑开了。
她跑着,喊着:“你快点!”
身后没人应她。
她猛然回头。
男孩倒在地上,已经无力爬起……
她跑过去:“醒醒!你怎么了!”
她开始哭泣。
男孩的手脚渐渐冰凉,僵硬,已经失去生命征兆……
陆眠猛然惊醒。
她抹下一把虚汗,按开灯。
“好奇怪的梦。”
她打开手机,凌晨三点。
“呼……”
陆眠掀开被子,天气渐渐热了,睡前开的电扇忘记关了,还在有气无力地摇着头。
她坐在房间的书桌前,顺手抱起那把旧吉他。
那把旧吉他是陆眠初中的时候买的,用到现在,已经快要六年了。
拨动琴弦
蹦——
弦断了,还割伤了陆眠的手。
“嘶——倒霉。”
陆眠看着无名指冒出血来。
陆眠放下破吉他,拿起手机。
“放点音乐平静一下吧。”
那个梦里的男孩经常这样说。
这样的平静一直直到太阳升起,阳光透过窗户叫醒陆眠。
陆眠趴在书桌上,手下压着那本《志摩的诗》,耳朵里还塞着耳机。
那个梦还在陆眠的脑中挥散不去 陆眠背着那把断弦的破吉他,打算卖到废品回收站。
“陆眠?你去哪?”
身后传来的声音让陆眠不由得微微发愣。
她缓缓转过身:“不去哪。”
她看着眼前这个在她梦里死去的男孩。
男孩精神很好,皮肤依旧白的让女孩都羡慕,笑起来眼睛依然弯成好看的弧度。初升的太阳洒下的光,落在男孩背后。
“那你背着吉他干嘛?”沈清明指了指陆眠背后的吉他。
“不要了,卖去回收站。”陆眠低低地说,连眼睛都没抬。
“不要了给我吧,我可以收藏起来。”
沈清明伸出手,准备接下陆眠的吉他,陆眠却后退一步。
“弦都断了。”
沈清明的手尴尬地顿在空中,“哎呀没事。”
他顺手拉过陆眠,“走我们去玩。”
他把陆眠的吉他放在他爸爸的诊所里,然后拉着陆眠就走了。
沈清明的爸爸是陆眠他们小镇上的医生,就住在陆眠家对面。开了一家小诊所,医术精明,在附近都小有名气。
而陆眠和沈清明,就着地理位置的优势,一起长大。
陆眠活泼好动,沈清明却比较安静。
当然,只有陆眠知道沈清明不是安静,而是他只和她一起玩。
沈清明带着陆眠来到了里小镇不远的山脚下。
“陆眠我们去爬山吧。”
“爬山吗……”
“你怎么了?情绪一点都不高涨。”
陆眠抬头,挤出一个笑容,一深一浅的酒窝印在脸颊。
她拉起沈清明的手:“走吧。”
这里陆眠似乎来过,这里有一条不宽不窄的石板路,两边是野草野花,山顶还有一个快要废弃的石庙,有很多梧桐。
以前总是陆眠带着沈清明漫山遍野地跑。
“沈清明,我们是从小认识的对吧。”
陆眠一边走一边问。
“对啊。不过,我们好久没有在一起玩了,除了小长假。这一转眼,我们都念大学了。”
“你初中去省里读书以后,我还习惯跑去诊所玩,沈叔叔总说你身体不好。”
“哪有,平时感冒在医生看来都是病。”
“真的吗。”
陆眠在山顶那个废弃的寺庙后的亭子里坐下,看着沈清明,眼底泛着泪光。
沈清明忙抱住陆眠。
“你到底怎么了。别哭,跟我说吧。”
陆眠渐渐哭得失声,愈发伤心。
哽咽地说:“我昨晚……梦到……你……”陆眠一顿,“梦到你生病了……”
沈清明抱住陆眠的手微微抖了一下,他说:“那不是梦吗?梦都是反的啊。”
然后沈清明牵着陆眠绕进庙里看了看。
陆眠含着眼泪虔诚地把每一个佛像都拜了一遍。
沈清明笑她:“你看你这个可怜又可笑的样子,哪里像个十八岁的美少女,明明就是个三岁小孩。”
陆眠嘟着嘴,也不说话。
梧桐的叶子缓缓落下,落在陆眠脚边。
下山之后,沈清明和陆眠一起回家。
“陆眠,你的吉他我会给你修好的,毕竟那把吉他你用了这么多年了。”
“没事,我真的不要了。”
“对了,我明天回学校,我们一起吧。”
虽然从初中开始沈清明就没有和陆眠一起上学,但是他们还是考上了同一所大学。
“嗯。”
“陆眠,放轻松啊。你看我这么活蹦乱跳的,对吧?”
沈清明揉了揉陆眠的头。
本来陆眠还想着,这个五一小长假可以高高兴兴地玩一把,可是莫名其妙就泡汤了。
晚上,陆眠坐在客厅里看着央视的五一晚会。
然后,沈清明的声音在电话那头响起。
他兴许是觉得陆眠需要安慰,所以今天话格外的多。
“陆眠这次回去学校,我身为班长要做好多好多事情,所以没办法跟你你一起玩了。”
“不过我会给你打电话的。”
“还有啊,我爸说小镇过一阵子要拆迁了。”
“以后我们可以住隔壁了,不用这样对楼相隔了。”
……
陆眠静静地听着,直视轻轻地答应,表示她还在听。
“陆眠。”
沈清明的声音突然低下来。
他坐在诊所前,风很轻,少年的脸上有抹腼腆。
“我们在一起吧……我是说……做我女朋友 吧。”
陆眠有些吃惊。
沈清明接着说:“我喜欢你,从我记事起,我就喜欢你。”
“清明。”陆眠打断他。
起身走到阳台,看着对面没有亮灯的沈清明房间的窗户。
“沈清明,我也喜欢你,从我记事起,就喜欢你。”
他们一直一直陪在彼此身边,从没有想过离开。
“那……你是答应我了?”
沈清明的声音有些喜出望外,激动地从凳子上跳起来。
“嗯”
陆眠笑了,沈清明也笑了。
陆眠酒窝深深,沈清明眼角弯弯。
互相道过晚安之后,沈清明揉了揉狂跳的心脏,深呼吸了几次。
起身走进诊所。
沈医生从中药里抬头问:“跟眠眠打电话吗?”
“怎么了?”
“怎么样了?”
沈清明强装淡定:“什么怎么样了。”
沈医生一脸八卦的笑容:“跟你老爸装你个孩子真是。”
“爸,你这么八卦的嘛?”
沈清明表示一脸生无可恋,自己的爸都被街坊阿姨带坏了。
然后沈医生的表情突然正经起来。父子两个正经起来表情都一样。
“小子,过来爸再给你看看。”
“有什么好看的,天天都看。”
“少废话。”
沈清明早就习惯自己老爸给自己的“定期体检”
“去省里就去医院系统地再好好检查一下,知道吗。”
“知道,我自己的身体我清楚。”
沈清明又下意识地揉了揉心脏。
“你小子刚刚心跳那么快,还说没什么!”
“我交女朋友很奇怪嘛?……爸,你这么八卦!!”
第二天,镇车站。
陆眠站在车站门口,穿一件粉色外套,搭着宽松的白色背带裤,扎着高马尾。又找回了平日里青春无敌美少女的感觉。
“沈清明你怎么又迟到!”
沈清明总是姗姗来迟。
他穿着一件白色外套,颇有沈医生的气质。用陆眠对沈叔叔的评价来说就是:帅气里透着傻气。
沈清明手里拿着一束满天星,“给你,我亲爱的陆眠美少女。”
他笑得人畜无害,弯弯似月的眼睛里像是洒满了星子。
“肉麻。”
上车以后,沈清明掏出手机说:“眠眠,我们合个影吧。”
陆眠把碎发拢到耳后:“为什么。”
“因为我觉得我们有夫妻相,适合拍照。”
“肉麻。”
于是留下了这样一张照片。
陆眠笑着露出了深深的酒窝,沈清明也习惯性地把眼睛弯成了月牙。两人一个白色一个粉色,膝上还放着一束满天星。
这里只能怪笔者才疏学浅,写不出那种明信片式的小清新。
从小镇到省里三个小时的车程,陆眠整整睡了两个小时。
下车之后,沈清明牵着陆眠,一边走一边说:“你睡得像头猪一样,这样你一个人坐车就很危险了。”
陆眠吐吐舌头:“我不是因为你在我才敢安心睡觉的。”
沈清明把陆眠送到学校后,随便找了个借口就去了医院。
医生说了一大堆,重点无非就是:“考虑手术吧。”
“暂时不用了医生,我还在念大学呢,也是学医的,我自己知道。”
沈清明患有先天性心脏病,所以从小就是个药罐子,在药物的滋养下,他肤白貌美……
儿时唯一的玩伴就是陆眠。
陆眠开朗活泼,街坊邻居都喜欢她。
想当年陆眠三岁,发高烧,沈医生给她扎针,硬是扎不上。
陆眠拼死挣扎,手脚并用,对着沈医生拳脚相加,还真有女将军的英姿。
然后恍然间陆眠瞥见了角落里打点滴的沈清明。
同样三岁的沈清明,眼睛微眯,坐在角落的椅子里,表情从容,简直不像一个三岁孩子,他已经习惯了各种药物。
此后,陆眠天天来找沈清明玩。
一来二去就熟了。
一直到十几年后。
这是回学校的一周后,陆眠的系里组织了一次晚会。
室友们打算都一起去。
陆眠一个人握着手机,却又不敢给沈清明打电话去。
“眠眠,你带你们家老中医去不?”室友小A问。
“不知道啊~”陆眠把手机一丢。
两眼放空,脑袋耷拉在椅背上。
突然,一阵手机铃声吓得陆眠一个激灵。
“清明?”陆眠按下接听键,声音有些颤抖。
“你们系的舞会,你找到舞伴了嘛?”沈清明的声音有些沙哑。
“没有啊,谁愿意啊。”
“我呗,我乐意为你效劳。”
“算了吧,你个大班长,忙了一星期了。”
“什么事能比你重要?”
“虚伪,你几天都没理我了。”
沈清明在电话那天轻咳了两声。
“清明,你感冒了?这么大个人了还不好好照顾自己,你还能干嘛?”
“你心疼啦?~”
“欠揍。”
陆眠和沈清明就这样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一个多小时,接受到了来自室友的数百个白眼。
一挂电话,陆眠从椅子上一跃:“小B!给我选选我穿哪件衣服。”
室友纷纷摇头:“啧啧啧,爱情就是伟大,把即将死亡的陆眠都给救活了。”
第二天,下午五点,陆眠和室友们吃完晚饭,准备去参加晚会。
陆眠特地化了个淡淡的妆,穿一件浅青色的过膝连衣裙,过肩中长发轻柔地垂下来,温柔可人。
“陆眠要不我们先进去吧,沈清明会来的。”.
陆眠扯了扯嘴角:“你们先去吧。”
陆眠在会厅外面的长椅上坐下,试着拨出沈清明的电话。
已关机。
陆眠揉了揉眼睛,紧抿着嘴。
“沈清明啊沈清明,你故意的吧。”
路过两个女生,其中一个说:“我们学校门口是不是出车祸了?好多人围着啊。”
另一个歪着头:“好像是,似乎还挺严重。”
陆眠突然怔住,不由得乱想起来。她强忍着含泪,沈清明从来不会失约的,他只是迟到了。
她开始一直打沈清明的电话,可是一直是关机。
陆眠突然拔腿跑向校门。
她的头发一部分已经被泪湿了,风吹动她的裙角,她脑袋一片空白,不断地祈祷着,却止不住地胡思乱想。
太阳快要落山了,学校笼罩在这样暖色的光线里,本来浪漫的气氛,校园里狂奔的陆眠就显得格格不入。
陆眠忘记了她是怎么到校门的。
事故现场已经清理好了,人群却还没有散去,陆眠拉住一个路人:“你知道这个车祸伤的都是什么人吗?”
陆眠的妆已经花了,整个人狼狈不堪。
路人微微吃惊:“好像是外地的一家子吧。”
陆眠接着问:“没有本校学生吗?”
“没有……”
没有本校学生………
那沈清明去哪了。
陆眠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寝室。
天已经黑了,漆黑一片,世界仿佛陷入了一片死寂,让陆眠的无助无处遁形。
陆眠轻轻推开寝室门。
“天呐陆眠你怎么了?”
陆眠呆呆的也不说话,起身走向洗漱台,一天扎进水里,让自己清醒清醒。
突然陆眠的手机响起,显示未知来电。
“喂?陆眠吗?”
“对,我是,你是?”
“我是沈清明的室友,我们见过。”
“清明他在哪?他为什么手机关机?”陆眠突然很激动。
“你先别急,我们班长下午突然晕倒了,我们以为是劳累过度,但是医生说,班长患有先天性心脏病……”
陆眠踉跄一退,立马跑了出去。
医院,病房门口。
男生们拦住十分激动的陆眠,
这几个男生陆眠都认识,所以陆眠毫不客气:“让开!”
随即眼泪倾泻而下。
男生们相视一眼,让开了。
陆眠用手抹干净脸上的泪,平静地走到沈清明的病床前。
她突然很平静,就这样坐着,双眼无神。
她就这样呆呆的坐着,直到手机振动起来。
“沈叔叔?”
陆眠迟疑了一下,接通了电话,她努力平复情绪,不会让沈叔叔发现异样。
“眠眠你还没睡呢吧?我就怕这么晚了打扰你。”
“没事的沈叔叔,我还在温书呢。”
陆眠深吸一口气憋回眼泪。
“沈清明那小子的电话打不通,我就打给你了。”
“什么事啊,叔叔。”
“就是镇上的拆迁,似乎出了些问题,现在大家伙都在闹事,我觉得清明回来的话……”
“知道了,叔叔,我明天跟他说就是了,晚安叔叔。”
陆眠急忙挂掉了电话,她怕再说下去她会哭出声来。
随后陆眠去找到了医生。
医生说沈清明晕倒不是因为心脏病突发,只是劳累过度了,引起了心脏不适没有什么大碍。
不过医生依然坚持要让清明今早手术。
陆眠坐在病房里的椅子上,睡着了。
半夜,沈清明醒了。
他看见睡着的陆眠,眼底泛起了泪,“还是让她知道了……”
第二天,沈清明早早地醒了。他轻轻地呼吸,躺着不动,等着陆眠醒来。
陆眠醒来后,揉了揉脖子。
她看见沈清明醒了一下子扑倒了沈清明怀里,哭出声来
“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知道自己身体不好还熬夜做资料……”
沈清明拍拍陆眠的背:“好了,我这不没什么事吗?”
沈清明的确没什么事了。
然后陆眠跟沈清明说了昨晚沈医生说的事情。
陆眠说:“你别回去了,我回去也可以的。你就在医院好好待几天。我会让你的室友来监督你的。”
沈清明乖乖地点点头。
第二天陆眠坐上了回小镇的大巴。
车上她一直和沈清明通着电话。
沈清明告诉她,他修好了她的吉他,就放在诊所里。本来是打算下次回家当面给她的。
沈清明还说他没有熬夜……
陆眠说她过几天解决了事情就立马回去,让清明这几天不能做任何工作,要好好放松。
让沈清明好好吃饭,好好睡觉。
让沈清明好好照顾自己。
……
突然,通话就中止了。
只剩下冰凉的“嘟——嘟——”
沈清明从床上坐起来,不停的喊着“陆眠?陆眠?”
无人回应。
沈清明突然感觉到了什么,一时慌乱,又晕了过去。
沈清明还是被迫做了心脏手术,手术风险大,但是幸运的是,手术也很成功。
还有幸运的是,沈医生家里的纠纷已经和平解决了,拆迁的小镇已经开始动工了。
等术后醒来的沈清明问起陆眠,室友沉默片刻。
“陆眠,回家的路上遇到了交通事故……”
“……”沈清明突然疯了似的抓住室友:“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你别给我开玩笑,怎么可能……”
突然清明停下摇晃室友的动作。
一下跌坐在地上。
喃喃地说:“原来通话中断是因为这个啊……”
“我给你的修好的吉他,你还没有看到的啊……”
“我没有熬夜啊,我是在给你准备礼物啊……”
“明明应该是我死的啊!”
沈清明无法遏止自己的情绪,在地上不停地哭。
哭得不像个男孩。
陆眠在大巴车上,一直和沈清明小声地说说笑笑。
以前总是上车就睡觉,可现在毫无睡意。
大巴车平稳地在路上行驶着,车上很安静,乘客们都在闭眼小憩。
大概全车的乘客只有陆眠看见了吧。
前方冲来一辆失控的重卡,大巴司机来不及反应。
为了躲避重卡,大巴车迅速往边上一闪,却因为打滑,侧翻下了高速公路。
通话也就中断了。
陆眠在侧翻的大巴里,最后想到的是:
清明,你会好起来的。
沈清明的书桌上还放着那枚没有完工的满天星手工银戒。
还放着陆眠没有看到的吉他。
陆眠的书包里还放着给沈清明写的诗。
“风和蒲公英是儿时玩伴
所以他们总是分分合合
风环绕着蒲公英
所以他们不存在距离
蒲公英流浪天涯
也永远沉睡在风的怀抱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