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笙一回到宿舍,热气便扑面而来,新学校冬天的暖气开得太足了。
然后淮笙开始脱衣服,先是大衣,再是套头卫衣,直到顺手将衣服扔到床上之后云安才意识到双耳正火辣辣地疼。她下意识地去捂耳朵,手指碰触到冰凉的硬物,这才想起来,白天她刚打了对耳洞。路边小店的老板娘打完耳洞后随即给她戴上了个廉价的银色耳钉,以免打好的耳洞里再次长出肉来。
十六岁的淮笙,头发不烫不染,保持着多年的原生态黑长直,不戴首饰,也不做指甲。现在正微小而尖锐地疼着的耳洞,是她第一次在自己身上留下某些可见的难以磨灭的印迹。
淮笙很久之前就想打耳洞了,只是一直未付诸实践。
在某次和朝灯的视频聊天中,淮笙信誓旦旦地对朝灯许诺,
淮笙等到我瘦到了九十斤以下,我就去剪短发打耳洞!
其实淮笙心里想的是,俏丽的短发和银色耳钉,要再有一个瘦削骨骼分明的侧脸,才能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朝灯在电话那头噗呲笑出声,
朝灯那你怕是要等上许多年了。
淮笙气地咬牙切齿,幸好他们现在不在一个学校,要还是高一同桌那会儿,她早直接动手去打朝灯了。
再介绍一遍朝灯,朝灯是淮笙在那个只读了不到一个学期的学校除了许其之外唯一的异性朋友。从做同桌之后一直是相爱相杀,也是淮笙转学之后唯一联系的一位同学兼朋友。转学后,淮笙每隔一周会给朝灯打一次电话。电话里的插科打诨,虽然大都是说了就忘的废话,却总能满满当当地填满淮笙心中的空隙,成为她平淡规律的生活里为数不多的期盼。
打耳洞这件事,淮笙是下了决心的。她只是没料想朝灯也把这件事放在了心上,年初淮笙生日的时候,朝灯寄过来一对耳环,电话那头朝灯满怀喜悦地说道,
朝灯这不你准备打耳洞,我得成为第一个给你买耳环的人,再说哥们送这东西给你,是想给你鼓励和勇气!
耳环是复古的款式,铜色的托底附着两三颗绿色水晶,十分具有贵妇气质。淮笙哭笑不得,嫌弃朝灯眼光实在太差,却仍旧珍而重之,悄悄地摆在了书柜的顶层,想着哪天打了耳洞一定要先试试看。
淮笙不到两个月终究坐在座椅上感受了针穿过耳垂那瞬间的疼痛。几秒钟之后,剧烈的疼痛便消散成微小但持久的疼。镜子里廉价的耳钉在灯光下张扬地闪亮,她笑起来,像是完成对妈妈的报复。
上二三年级的时候,邻居家好几个女孩子都打了耳洞,淮笙也起过打耳洞的念头,却被妈妈训斥了一顿:打耳洞的小孩都是坏小孩。
当时妈妈说的话淮笙还记得很清楚。乖巧如她的淮笙向来把妈妈的话记得很牢,在淮笙十六岁的人生中,妈妈的话是被装裱后挂起来的人生准则。
但是,妈妈并不都是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