熠王的大婚自然要隆重一些,纵然朝野上下反对,上奏的折子堆满了桌,他也尽皆驳了回去,义无反顾的继续准备,婚服不知是何时绣好的,第二日便送到了她房里,量身裁剪的一样合身。
心意可贵,她心中却仍有疑虑,日渐加深,她并不以为自己喜欢旭凤,为何当日一冲动便答允了?
胸口隐隐作痛闷得厉害,不过两日,她吐血的症状越加频繁,真正清醒的时候已经甚少,终是没有熬过大婚,三日大婚的早上,天边刚露出鱼肚白,那双无论何时都期盼着自由的眼睛再没能睁开。
迷迷糊糊间,她能听到旭凤在喃喃自语,像是被锁在什么地方,魂魄在被拉扯,许多不曾有过的画面横冲直撞的钻进脑海,疼的厉害。
突然的,一丝光亮穿透而过,让她恢复了些许意识,她看见自己安静的躺在那里,穿着大红的婚服,旭凤在她身边,含泪轻语。
更加糊涂,走进了瞧,再看看已经透明的手,霜花才意识到自己已经死了,此刻她的灵台一片浑浊,只有一人的身影在不断的闪现,破碎重合,最终化为润玉的模样。
一颦一笑,皆心动……
可是,霜花看了看脚下牵着的红线,突然涌起一阵无力感,险些摔倒,踉跄了几步邸在墙上,愣愣的看着旭凤。
这些记忆,都是她的,为何……却不像她?
“霜花,你知道吗?这件凤袍,是重逢时,我派人给你做的,每过一段时间,便依我目测你的身形修改,到现在修了有十次了,因为…,因为我怕不符合你的身形,没想到……,没想到你穿上这么合身,你说我目测的是不是还挺准的。”
“只是我从来没给女子上过妆,如果我要是把你画的难看了,你千万别怪我……”
“原本,你不上妆的样子,在我心里是最美的,但是今天,是你我的大日子,你且忍一忍,好不好…?”
“我们大婚之后……”
他哭的伤心,话不成句,冥冥之中像有什么在牵引着,他悲,她便一起悲,泪中苦涩,及不上他心中半分。
周身渡了一层淡淡的光晕,他的泪将她囚禁在这里,动不得半分,她大抵是魔怔了,心疼的伸出手去抚摸他,又不断的想起润玉,到底是收了回来。
胸口仍在隐隐作痛,却找不到原因,脚上缠着的红线属于白止那一撇早已断掉,按理说,与旭凤的姻缘从她咽气的那一刻也早该断了,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纠缠着,除非,是她爱着旭凤。
不,不可能的……
旭凤抱着她的遗体一步一步走出去,不知要去哪,也许是火化,她只能跟着。
“桌上有一封信,交给傅相。”
这是他最后留下的交代,霜花大概猜到了,想抓住他,手指却无阻碍的穿过他的身体,才恍然察觉她是魂魄状态。
旭凤将她安置在王陵里,即便没有完成大婚,凡界世人也会承认她熠王王后的身份,用心良苦,却与她生前遗言恰好相悖。
往后半年,她都跟在旭凤身后,一点一点的走,一处一处的看,每一处停留片刻,一幅画的功夫便继续行走,很快便浏览了大半的锦绣河山。
直到,他遇见一树凤凰花,想起上元灯节的那一盏凤凰灯,想起凤凰灯下那个人,便再没往下走。
时隔半年,他回到王陵,她的睡颜依然安详,生了些斑驳,他却丝毫不受影响。
换上大婚那日的喜服,他备了酒,靠在石棺旁,石棺上缠着大喜的红绸,一切就像刚发生过一样。
“霜花,我来晚了。”
“这酒本是为你我大婚准备的交杯酒,喝的晚了些,你若是怪我,便等等我。”
“你看,你喜欢的万里河山,我给你带来了,都在这,往后,你可以慢慢的看了…,只是,一个人看风景未免孤独,不怕,我会陪着你。”
“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你终是没有守诺,但我不能食言,我应承你的,一样一样,都会为你做到。”他仰头将杯中毒酒一干而尽,又伸手去拿另外一杯。
“这交杯酒,你不能喝了,为夫替你喝,可好?”
“反正被你折磨这么久了,也不差这一生,这一命。”
往事走马观花的浮现在眼前,皆是她的音容笑貌,不悔,却可惜,可惜没能再早点对她说。
旭凤起身,躺入棺中,看着她的遗体,眼神饱含温柔与深情。
“我知道你定要说我,身为一国之君,如此任性的抛下了整个淮梧,你放心吧,我已将一切安排妥当。”
“堂兄之子元锡,聪慧过人,胆识无双,由傅相辅佐他继位,淮梧未来无忧。”
“你一定没想到,最终,是我为你殉葬。”
“我很满足。”
从没见过有人殉葬这么高兴的,“傻子!”她骂道,眼泪却止不住的掉下来,胸膛里绞着劲,像是被什么紧紧的勒着,喘不过气来。
他掀了盖头,去掉她面上遮着的层层枷锁,牵起唇角,“这下,你终于是我的王后娘娘了。”
“我的王后,美丽过人,为夫更要看牢才是。”
“绝不容他人肖想。”
旭凤阖上眼,自他体内浮现金光点点,再睁开眼,已是魂魄离体。
记忆复苏,他最后看了她一眼,起身离开棺材。
她站在棺材前,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滚烫的落下来消散在尘土里,却从他心里,开出花来。
她在这里等着他,是否证明……也在爱着他?
“我的肩膀不是摆设。”试探的说出这一句,便见她转过头,脸上神色不明,却可见其中冷漠与责怪。
“你这个人,怎么什么事情都做的出来,历劫要跟着,如今连死也要跟着,当真不要命了是不是?”
一滴泪不争气的落下来,好不容易维持的冷漠顷刻崩塌,责怪烟消云散,旭凤笑,将她揽入怀里。
“那你以后可得看好我才行啊。”
情人间的缠绵情话最是动听,被他说出来,她却只觉异样的不适应,恢复仙身,封印的记忆都该复原,可她大多记得清清楚楚,唯有关于润玉的,断断续续,凑不完整,一想起来,心脏便要命的牵扯,疼的几乎要窒息一般。
为何她会觉得,润玉该来接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