鸡鸣犬嗥,旭日东升,白府什么都没有留下,唐家的人已经撤离了,白未尘躲在后山的佛庙中,不眠不休一夜,目光变得无神、呆滞,他跑进被烧毁的府邸中,还是没有,他开始不相信这个事实,他找不到昨日保他安危的父亲与阿姊的尸首,他找不到了啊......
府邸尽毁,生灵涂炭,流落千红,那座瘦弱的桥已经跨了,以及原本就已风烛残年的白府。
记忆中,也曾有一个庭院,几树桃柳,一方竹桌,不奢华,却朴素安逸,幽幽竹林,莲叶浮萍。春日,满园草木,夏夜,荫竹乘凉,静剥莲子,秋日种菊,冬日赏雪......如今只留下灰飞烟灭的空院,孤独的回忆以及回不去的曾经。
白未尘抿了抿嘴,随意地扎起散落的发,将随身带着的一块玉放入衣袖中,扑了扑衣上的尘,不知自己该何去何从。他想去南阳,那个白家的管辖之地,但他看到的不是繁华的景象,当户紧闭门窗,毫无人声与炊烟之兆,凄凉无比,他看到的是一张张贴有自己画像的通缉令,有几个唐家门生巡过,满脸压不住的红润和兴奋,唐家已将南阳占为己有。
他逃到离白府相近的蜀中,躲开了对自己穷追不舍的唐家门生,掩了掩手上的伤。蜀中并不属于白家管辖,这里是墨家之沿,没有人会认识白未尘。
话说,墨家和白家本是知交,两家相谈甚悦,但白家昨夜惨遭灭门,墨家竟根本无人援助,白未尘本就对墨家人没有好感,如今雪上加霜的,白未尘对墨家人只剩下恨意。
“你听说了吗?白家的人都被灭了。“
”是吗?那是常事,又有什么奇怪,江湖中人行事,啧......“两个衙门的对话使白未尘不得不加快脚步,现在的他是在苟延残喘。在白未尘耳中,他们的话有讽刺,嘲弄,这个十六岁的少年已经忍受,承担太多。
”白家,这家人不就是自找的吗,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脱毛的凤凰不如鸡。“
白未尘的手颤抖着,曾经的噩梦在他的脑海里映放——门外唐府门生的喊声,父亲的斑斑血迹,阿姊湿润的双眸,她那不甘、痛苦地神情。
他能做些什么?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家破人亡,谁又能帮他?像在黑暗的泥潭中爬出来,又被无数的双手拉了回去,在挣扎,在犹豫,白未尘捏紧自己的双拳,指间的疼痛,让他看清了这个世间。
白未尘瞪着两个衙门,衙门停下了谈笑,“如何啦?!我们哪里碍着你!”那个衙门怒发冲冠,“啧,该不是他爹没教好吧,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两个衙门指着白未尘笑骂道,是可忍,孰不可忍,白未尘紧捉着袖子,衙门觉得不对劲,抽出剑自卫,连忙刺向白未尘,白未尘嘴角上扬,轻轻地躲开,两个衙门刺空了,剑刚好卡在那张酒桌上,剑也拔不出来,他们气得咬牙切齿,白未尘摇了摇头,伸出拳头打向了两个衙门,顿时弄得他们抱头鼠窜,而白未尘在众目睽睽之下离开了蜀中。
没有人敢言语,因为他们麻木,没有人敢去帮忙,因为他们懦弱。
这件事传入墨家耳里,家主自然是坐不住。
好一个家主,贯风严厉,为人处事都很苛刻,在他家看来,这个家主当真是只老狐狸,听说白家灭门其实是墨家一手策划的,就等坐收渔翁之利。
蜀中出事了,家主没有插手,反倒让他的后代来管。
众人都说墨家后代的墨公子是个百里挑一的人,琴棋书画,文武双全,且容貌俊美,就是在整个中山都难以找到能与之匹敌的人,这位公子腰悬白玉,手持木扇,而这把扇子也并非凡品。
游龙戏扇,是法器中的精品,凡人或许都不开扇子,人道之:游龙止行,消迷无影。在这位公子出世时,洛河江畔的那株玉兰死而复生,又重新生长。
也不知为何,白未尘觉得这几天都被人跟踪。
白未尘离开蜀中,转到了洛河的方向,他并不担忧衣食的问题,白未尘摩挲着手上的一块墨色的玲珑玉,闭上了眼,在沉思?在哀悼?在回忆?
他走出街外,行人渐疏。山有扶苏,毕之罗之。有诗云:”天下有一人知己,可以不恨,不独人也,物亦有之。“白未尘失去了以往的活泼,多了一丝冷傲。
他恨,恨自己无能为力,他笑,笑自己的愚蠢。
”嗒......"雨滴落在幽兰上,
白未尘嘴角一扬,露出了少有的冷笑,他抽出腰间的剑,挡住了后面的致命一击,刺客蒙住了自己的样貌,见刺杀失利,转身便想逃,白未尘将剑一甩,只将刺客打了下来,他刚想解决这个刺客,不料,被某种力量牵制着,是游龙戏扇。
“啊!幽辰公子......”
只见那名男子不紧不慢地从马上轻挎而下,几名侍卫也才缓缓跟上,与旁人大不相同,风,吹动了他的长发,发丝宛若光绸,竟生出一种幽兰之气,男子皮肤白皙,却又像毫无血色一般,两梢细眉,眼光微露,眼眸却如琉璃,浅浅淡淡,透出古水无波的神色。男子打扮并非凡品,白衣飘飘,几根幽竹落在衣袖,腰间悬着一块玲珑玉,玉上攀附的龙,金光璀璨,缺失了神色,盘旋着,盘旋着。细看,玉色光泽平滑,流苏飘落无定,细听,玉声清脆、剔透。
白未尘怔住了,旁边的刺客挣脱着,顺势逃走了。
他心道不好,这是个冤家,且实力不容小觑。
他只能隐退,以轻功运力,随即跳到瓦梁上,很快便消失在月色中。男子见势,拦下了正欲想追上白未尘的侍卫,不可置否,快马提鞭,跟上了白未尘的行踪。将男子等人引到悬崖边上,停下了。
“你逃不掉的,束手就擒吧!”侍卫向前走去,依旧提防着,将白未尘围了起来。
白未尘摇了摇头,又是一抹微笑,他忽然转身而起,伸手向墨愈抓去,墨愈似乎觉得意料之中,抵住攻击,踢开了来势汹汹的白未尘,轻轻地落在崖上的一块石头上,毫发无损,白未尘抽出随身携带的佩剑,又向墨愈袭击,剑光闪曦,墨愈单手用游龙戏扇防御,随着白未尘的攻击越发频密,剑术也越发诡异,墨愈不得不以双手运功。
四周草木不在,皆化作尘土。
墨愈由防变袭,打开扇子,输送灵力,扇子在其面前转动,一波波强大的灵力波动掀起了云涌,忽闭双眼,催动灵符,扇上的游龙盘旋着,摆动着尾,挪动着身躯,从扇中呼啸而出,闪烁着灵光,斑斑点点。灵龙一声怒吼,向白未尘咬去,白未尘躲开冲击,闪开了波动,刺向灵龙,一瞬,皆破灭,渐渐消散,他又将目标放到墨愈身上,闪到墨愈身后,拿剑抵住墨愈的脖颈旁。
虽然墨愈的功力极强,但前者比后者更胜一筹。几个侍卫也只能在旁观看。
看待此景,侍卫大惊失色,墨愈被白未尘顺势点了穴,动弹不得。
“今儿你是逃不掉的,快将公子放了!”
“白某人并未说过要逃......”白未尘笑道,转向墨愈耳边,“但,与你一起,或许,就能呢......”
侍卫还未反应过来,白未尘揽住墨愈的腰,向悬崖纵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