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过后，她就一定专心计划她离开的方法。
这样想着，青苡弯腰小心翼翼的分开隙玖抱着她的手，待轻声细语的哄他坐好，她最终还是在他对面坐下，双手托起一只酒坛为自己斟满酒杯，因了酒坛的笨重，好些都洒在了桌面上，也不知是因为浓烈醇郁的酒气或是在所难免的离愁别绪，呛得青苡鼻头一涩。
纤细的双手轻轻捏起酒杯，指腹感受着小巧的酒杯上别致的纹路，青苡浅笑着开口：
“这杯，莜儿敬君上”听到青苡叫他的名字，隙玖迷离着双眼抬眸看她。
“谢谢君上可置整个后宫于不顾，独独偏爱莜儿一人”所以抛弃她，让她一个人苦守琉璃宫，日夜痛苦作陪。
说罢，青苡故作豪迈的一饮而尽，陈酒辛辣，嗓中像是燃起了烈火一般，可她顾不得。
“这第二杯，莜儿敬……”这话还没说完，便被隙玖打断。
“莜儿，那你为何不肯也爱朕呢？”
“莜儿，你可知你好生小气，朕满心满眼皆是你，你却连一丝一毫都吝啬。”
“为何？莜儿，告诉朕！”隙玖仰头喝下一杯酒，伴着瓷器碎裂的声音，他竟将酒杯生生捏碎，妖冶的血色染红了洁白的瓷片，尖利的残渣刺进他的手掌，他也没松开手。
青苡心头一颤，红唇微启一声心疼的“君上”已经挂在唇角，一滴眼泪却先滚落下来，擦着酒杯溅在了她的手指上，青苡连忙眨眨酸涩的眼睛，假装无谓的继续接上自己的话：
“第二杯，莜儿敬自己，望莜儿可以终了所有烦恼，斩断羁绊，一生无忧。”又是一杯辛酒入喉，青苡觉得自己的脸颊也滚烫了起来。
“最后一杯”青苡又为自己斟满，“敬未来。你我，且，都要幸福”像是每个故事都要执笔为它字正腔圆的写一个结尾一般，青苡以这样的方式为自己和隙玖的故事画上句号。她是诚心的，她告诉自己这幸福不属于她，也不会是由她来给；就算以后再无交集，也还是要潇洒的，祝他幸福。
三杯酒尽，青苡的脑袋都开始混沌起来，视线渐渐无法聚焦，她努力的睁大眼睛也无法看的清楚就在眼前醉着的他，读不到他的表情，听不清他的声音，她还想再撑一会，还想再不用遮掩的多看他一瞬。
“幸福？莜儿不爱朕，告诉朕，朕该怎么幸福？嗯？”说完这句话，隙玖已经无法支撑趴倒在了小几上，永远都透着仿佛能看穿人心的眼睛此时也安静的合着，薄唇嫣红，鼻息轻巧而平稳，橘色烛火的剪影在他白皙的脸上一跳一跳的，青苡此刻能想到的词，竟只有美丽和安详。
一串一串的泪珠渐渐多起来，接连不断砸在桌面上，屋子里的过分寂静让眼泪滴落的声音都清晰可闻，酒精一点一点发酵，她回味着隙玖醉倒前对李缓莜说出的那些伤情又困惑的字眼，分明像极了她不懂世事的年纪里所憧憬的男男女女之间山盟海誓的誓言。
像极了情话，可是，听众不该是她。
又是，一遍一遍的又是李缓莜，他反复提起，也反复将她卑微粘贴好的心一次次撕碎辗转，非要看着伤口渗出血来，他也不肯罢休，呵。
……
“君……上”青苡低低的喊他，见他没有任何回应，微不可闻的叹了声气后她起身将床头她留来刺绣的细针取来，她撑着渐渐明显起来的昏沉感，小心翼翼的执过隙玖尚还握着碎瓷片的手，骨节分明的手指上染了血腥气。
“若是我说我不是你的莜儿，你怕是会不信”
仔细的将细小的瓷渣一一挑出来。不时抬头看向他，瞧着他微微颦起眉头时便轻轻的为他吹一吹。“毕竟连我自己都觉得荒唐。”
从长袖中拿出一方水碧色的帕子，帕子上绣着两朵小小的鱼葵花，鱼葵在大启是长情的象征，她曾是想着隙玖的模样绣出了这样的图案。动作轻柔的用方帕为他将手包扎好，青苡已经觉得仿佛自己整个人都陷在了棉絮中般无力酸软。
“好想告诉你我是青苡啊，不过也罢，青苡已经死了不是吗？”青苡都没意识到自己已经哽咽出声，世界将要把我遗忘，你也只能记我这一瞬。
“我的心意真的，真的已经低到了尘埃……”
所幸，我也不再指望被你发觉。
……
哽咽声渐渐低下去，青苡脑袋一沉也彻底失去意识倒了下去，她口中还细碎的呢喃着什么未说完的话，脸上尤挂着未干的泪水。
屋内陷入长久的安静。
隙玖却缓缓睁开眼睛。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