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生贰拾伍

【今生】·贰拾伍

手术室的灯忽明忽暗，再加上现在已是凌晨时分，给空旷的走廊添加了几分诡异又恐怖的气氛。王昭君死死地盯着上方的指示灯，哪怕眼眶已经酸痛十分也不肯眨一下眼，生怕眨眼的一瞬间就会错过什么。

“咚——咚——咚——”

教堂的钟响了。

清脆却又沉闷的声音划破空气传到了走廊上，在这个死气沉沉的地方显得异常地清楚。似乎有某个角落传来圣徒们虔诚的整齐划一的祈祷声，好像能洗涤世间所有的罪恶。

她强忍住眼眶里不断打转的泪珠，双手合十祈祷着。每一分每一秒都像是有了尾巴，被无线地延长。

仿佛过去了一个世纪，空气也似乎静止。灯暗了。

阿珂从手术室里走出来，一眼就对上了王昭君的视线。她嘴唇颤动了几下，好像要说些什么，然而还是顿了顿忍住了。她深深地低下头，想让鬓角滑落的青丝遮住自己此时此刻的表情。

两人就这样一直保持着自己的姿势，谁也没有动。

王昭君已经可以猜到发生什么了，手脚逐渐不受自己控制了，慢慢麻木起来。而一颗砰砰直跳的心也慢慢冷却了下去，变得冰凉。但她执着地没有问，只是呆呆地盯着眼前有着和阿宓十分相似的面孔的医生，拼命忍住心里想要冲进去的冲动，继续等对方开口。似乎只要自己不说，甄姬就可以一直活下去。

阿珂偷偷往上方瞄了一眼，发现王昭君的表情已经快濒临崩溃了，思来想去，还是沉重地开了口。

“很抱歉...... ”说着，她深深地弯下腰，向眼前的少女表示最真挚的歉意。看着王昭君悲痛欲绝的神情，自己也不禁红了眼圈。这年头她见过的情人分别和家人分别多了，也渐渐从刚开始的泣不成声变成了风轻云淡，然而这却是她第一次为见到的友情而落泪。

王昭君呆呆地看着她，什么也没有说。

“很抱歉......我们没能及时抢救回来......”由于之前出现过很多次伤者家属因为过度悲伤拒绝现实，甚至还以为伤者没有死而闹出轩然大波的情况，阿珂也只能硬下心肠，提高声音再次说了一遍。

“我知道了。”王昭君怔怔地望向远方。

阿珂有些诧异，欲言又止。最终她还是没忍下心直接让眼前的少女去见她的朋友最后一面。

“阿宓，你看啊。”王昭君的手忽然指向窗外，医生愣了愣，不由自主地随着她的动作望向窗外，过了一会儿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对方是在和伤者做假想的谈话。来医院已经很久了，她也慢慢变成了一个经历过大风大浪，知道该如何面对所有突发情况的合格医生。

“是你最喜欢的萤火虫......”王昭君小声呢喃，轻轻地合上了双眼，“你说过要让我为你捕捉好多好多的萤火虫，装进瓶子里，送给你最爱的阿良。”

“之前是我太蠢，不知道珍惜和你度过的每一份每一秒，甚至当你提出要我给你集齐夏夜里所有的萤火虫时，还直接干脆利落地拒绝了，”王昭君再次睁眼，声调已经染上了几分哭腔，“现在我才知道错了，之前都是和你开玩笑。我把所有的萤火虫都送给你，阿宓你别走，好不好？”

“阿宓你听话，我再也不欺负你了，以后好吃的好玩的所有好东西都给你，你要天上的星星我也去帮你摘，你别走，好不好？”

“阿宓......以前是我不好， 昭君知道错了，你原谅昭君，好不好？”

听到这里，阿珂也无法控制住自己心中压抑着的情感了，落下了罕见的泪水。

“你说过.......要做一辈子的朋友，谁也不许......中途离场......”王昭君再也忍不住了，泪水像开了闸的洪水如何都止不住。身旁的医生紧紧抓住她的手，不让她因为情绪失控而摔倒。

你回来吧，好不好？

那一年她们的初遇再次走马观花地在脑中回放，好像这些记忆天生就被烙印在王昭君的大脑里一样。

阿宓，我真的，真的，真的好想你啊......

“你好，我是甄姬，你可以喊我阿宓，余生还请多多指教，我的昭君。”

“无论是谁都无法撼动我们的友情， 我会永远永远陪着你，绝不放弃。”

“王昭君你也太抬高自己了吧，谁要和你做一辈子的朋友？起码要两辈子啊。”

“如有来世，我们还要......做最好......的朋友。”

“你不来，我不老。”

“那时候，我一定不会......再把你丢掉。”

“一生......一世，不离......不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