及笄

尚苓雅挽着宋氏回到从前的房间。“娘，您身子好吗？”

“都好都好。你也不关心关心你弟弟！”宋氏把身后的尚鸣宇往前一推。尚鸣宇拉住尚苓雅的手，奶声奶气地叫了声：“姐姐。”

“哥哥姐姐对你好吗？还有你宸弟弟，你们年纪相仿，总待在一起，一定要互相学习。”

谁知尚鸣宇突然不屑地嗤笑一声，“他们凭什么和我一起玩？不过是低贱的庶子庶女罢了。”

宋氏脸色一变，这些话不过是她私下里对尚鸣宇叮嘱的，但这些话也是万万不能光明正大说的。果然尚苓雅大怒，当众斥道：“这些混话谁教你的！”

尚鸣宇恐慌地低下了头。

尚苓雅心知肚明，“尚家书香门第，就教出你这样狂妄自大的人吗！幸好今日殿下未曾到访，若是叫他见了，连我都没脸再见他！鸣乔熟读四书五经，文武双全；你的二姐姐五岁吟诗，七岁习射练武，三姐姐精通算术，能管家。你呢？什么都不会，还眼高于顶！将来能担当大任吗！”她越说越气愤，险些背过气去。

丫鬟月静连忙将她扶住，对着宋氏解释道：“娘娘生下小郡主之后身子一直不好，夫人和小少爷还是不要气娘娘了。”她是东宫的领事丫鬟，说话重了些，宋氏不满地瞪她一眼，“这还轮不到一个下人插嘴。”

“月静，让二小姐来见本宫。”

尚苓思推开门，尚苓雅笑着迎上来，拉住她的手，欣喜道：“长成大姑娘了。”

“长姐。”

“这样叫就很好，听着亲近，”尚苓雅拉着她走到床边坐下，“你请的新夫子很好，但尚鸣宇那小子习性难改，恐怕得劳烦夫子多费些心了。”

尚苓思自然知道尚鸣宇顽劣。“他还小，多加教导能纠正的。”尚苓雅点点头，“但愿如此吧。”

“下月十五是皇后娘娘的凤辰，各家小姐都要参加的。我想皇后也是借此机会为皇子们挑选王妃。你和苓妙也得去。我本不愿让你们趟这趟浑水的，我是过来人，不想让你们俩也入宫。”

“长姐我明白，但我们逃不过的。丞相的女儿，怎么能缺席？”

尚苓思靠在尚苓雅肩头，“只是我不想嫁给我不喜欢的人。长姐，你爱太子殿下吗？”

“哪有什么爱不爱的，过日子罢了。他温柔待我和我的孩子，我就做个贤惠的妻子，平静度日而已。”尚苓雅淡然一笑，六年前陛下赐婚，她风光嫁入东宫，成为太子妃。在别人眼中，太子性情温和，对她疼爱有加，二人恩爱甜蜜，还有二儿一女；太子只纳了一位侧妃，也在去年暴病身亡。

这是天大的福气。可这其中酸楚也只有尚苓雅知道。

“皇后性情难以捉摸，我受了不少苦头，也不能告诉你们。太子温文尔雅，实则野心勃勃，这些年来不断打压可能对他造成威胁的皇子。还有暴病的徐侧妃，也是皇后叫人处理掉的，原因不过是她生不出孩子。东宫表面风平浪静，其中门道比那大海还要深。你容貌太盛，姐姐担心这不是好事。”

尚苓思轻轻拉着姐姐的手，不在意地笑了笑，“我不相信天命，我只信事在人为。只要我不愿入宫，就没有人奈何得了我。”

“这样最好。”

及笄那日，尚苓思一大早便被拉了起来。“你平日里甚少仔细打扮，今日可不能再马虎了。”凤姨娘换了身桃红色的衣裙，整个人更显娇艳动人。

淡粉色华衣裹身，外披白色纱衣，露出线条优美的颈项和清晰可见的锁骨，裙幅褶褶如雪月光华流动轻泻于地，挽迤三尺有余，使得步态愈加雍容柔美，三千青丝用发带束起，一缕青丝垂在胸前，薄施粉黛，只增颜色，双颊边若隐若现的红扉感营造出一种纯肌如花瓣般的娇嫩可爱，整个人好似随风纷飞的蝴蝶，又似清灵透彻的冰雪。

凤姨娘也有些看呆了，眼圈不自觉地红了，“你刚出去的时候皱巴巴的，一点也不好看，现在已经是这么漂亮的大姑娘了，姨娘真高兴。”

尚苓思也鼻子一酸，突然起身缓缓跪了下来，“女儿叩谢母亲养育之恩。”

房中都是亲近之人，没有人制止这样不合礼数的言行。凤姨娘连忙把尚苓思扶起来，擦干眼泪，“快出去吧，别让大家久等了。”

不过是庶女及笄，只设了家宴，全府上下无论主子奴婢都可参加。

“郁夫子今日也来了？”尚苓妙在人群中看见郁衡，有些惊讶，郁夫子平日除了上课都待在自己的院子中，她以为这样嘈杂的场合郁夫子不会来的。

“太子妃到！”

尚苓雅身着白色宫装，拉着尚苓思缓缓走出。

众人眼中都闪过惊艳，郁衡也不例外。尚苓思仿佛九天仙女般秀美脱俗，一瞬间吸引他所有注意。“我们二小姐美吧！”坐在他身边的陈管家得意洋洋地夸赞道。

郁衡笑着点点头。

陈管家继续炫耀道：“及笄之后便可以嫁人了，二小姐才貌双全，将来一定要嫁给最好的男儿才行。郁夫子，你说是吗？”

最好的男儿？

郁衡心中突然说不出的压抑，压得他快要窒息。他勉强地笑笑，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想要舒缓这陌生的难受感。

他看向尚苓思，她正跪在太子妃面前，端庄地受完礼，笑靥如花。错误的感情，还是不要任其发展下去了。

宴席上，尚鸣乔一声不吭地喝闷酒，尚苓思见状，坐到他身边。“哥哥？你好像不开心？”

“你及笄，哥哥怎么会不高兴。”

“那你冷着脸。”尚苓思撇嘴，一脸不相信。“咱俩心灵相通，你不高兴我能察觉不到吗？说吧，到底怎么了？”

尚鸣乔被看透心思，定定地看着尚苓思的双眼，问：“及笄后是不是就可以嫁人了？”

“是啊。”

“万一你要嫁进宫怎么办？像长姐那样六年只能回家几次。”

他一脸愁绪，尚苓思心中既好笑又温暖。她挽住尚鸣乔的臂弯，亲昵地撒娇道：“我不嫁人，我一辈子都跟哥哥在一起。那哥哥也不许娶嫂子！”

“苓思……”

“那纾儿要伤心透了！”

尚鸣乔俊脸一红，嗔怒道：“女孩子家不许胡说！”

“你和纾儿的事全府上下谁不知道啊？明年纾儿及笄后，你们就能成婚了，”尚苓思狡黠地笑，“然后再生个小侄子给我玩。”

“行了行了，你还是让我一个人喝酒吧。”尚鸣乔被她说的心烦。他和林纾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叫他娶她为妻，他是愿意的。只是他也不确定这种感情是什么。

“哥哥，”尚苓思摇摇头，“就算我以后嫁了人，我也依然是你的妹妹。”

从小到大，你总是无条件地站在我身边，你不善言辞，却总是笨拙地保护我。你我可是心有灵犀的龙凤胎，是谁也分割不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