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蔻梢头 二

一下课，沅芷携了明兰的手便往寿安堂老太太处去。至于亲生的一对弟妹——若兰和若怀两个自来盛家混熟了以后，一个和如兰好得同双生子似的，另一个最膺服盛长柏学问人品，一向与盛长柏同进同出，再没需要她操心的地方。

沅芷也就不去多管着他们，除了每日上课，其余时间都代父母孝顺侍奉与盛老太太这位师祖母膝下，或侍奉汤药，或陪着说话做些女红。盛紘和王氏知道了，均赞她温柔持重，是识大体的闺秀。唯有母亲张氏后头听说了，担心她不与同辈相交，性子愈发清冷，勒令她常与如兰姐妹们来往。

终究是知女莫若母，张氏最清楚一双女儿：

长女沅芷看似温文端方，其实外热内冷，自视甚高，素来严于律己，宽以待人不过是“不在意”三字罢了，如非至亲，旁人是得意也好，落魄也罢，都与她没什么关系；

次女若兰虽待人清冷，实则性烈如火，爱恨喜恶颇为极端，看得上眼的便护着宠着，看不上眼的便连多看一眼都欠奉，喜则亲近恶之则远；偏偏有时遇上不平之事就要出头，说话还失之尖刻，过于咄咄逼人。

两个女儿性情上都有些缺陷，若兰这样的也不过是背后叫人议论上几句，好听些的呢是清高，不好听些的呢说是刻薄，虽说世人言语如刀能杀人，更能毁了女儿家的名声，可像张氏这样一生起起落落过来的却清楚，只要自家富贵不倒，将来挑的女婿不蠢，女儿若兰就吃不了大亏。

相比之下，张氏更为担心沅芷那样看着处处周到，叫世人都挑不出错儿来，实际上心底清淡甚至冷漠无情。张氏如何不知，当年沅芷乐意去积英巷盛家读书，一是父母之命这孩子不会违逆，二是庄学究文才不假，能让她真心敬服。如今，沅芷除了读书以外，宁愿把在盛家的其余时光消磨在寿安堂，也不乐意和同辈多来往，不过是同她父亲一样瞧不上盛紘家里嫡庶不正的家风，谋一个眼不见为净罢了。

张氏担忧沅芷如此，日后叫明眼人看出来，怕会吃大亏，立誓要把她这性子掰过来，便暗地里悄悄地托付了师母盛老太太，请她多加引导。

盛老太太感叹为母不易答应了下来，也觉得弟子盛和仲这个长女小小年纪不说与人交心，更是行动遵礼，过于苛待自己，怕她攒下病来，便不动声色地暗暗调教。

无奈沅芷敏慧天成，如何能察觉不到母亲的一番苦心和师祖母的好意，不忍拂逆，故而少不得做出些改变。

而这积英巷盛家同辈里，能叫她乐意深交的也就是个六姑娘明兰了——长柏、长枫是男子先不论，墨兰心底藏奸又掐尖要强，如兰虽天真可爱却也有骄娇二气，唯有明兰养在老太太膝下，素日看来是个好的。沅芷便表现得同她更亲近些，可也就是同时上下学，在盛老太太那里多说几句话的交情。明面上，她还是那个对任何人都平和有礼的大家闺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