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假装受我一击，目的是为了接近宋毅劲，如今明知被我看穿，却依旧没有逃走。怎么？想来硬的？直接杀了我，然后吃掉宋毅劲？”
黑影狼坐到了地上，神态安详，回答道：“能幻化人形的海兽与人类生下的混血儿确实是块怎么都会让人垂涎的大蛋糕，如果我吃掉，那应该能轻松进阶更高级的魔法生物吧。不过呢，现在不同了，宋毅劲已经学会控制自己的变身，别说是我，就是你加上我，都不一定打得过他了。”
“是吗？我怎么就不信呢？宋毅劲他娘当年可是被人类军队杀死了。”
“呵呵，你没见过海兽吧？它们住在南部的边缘之地，只要一只就足够做到很多你无法想象的事了，所以宋毅劲娘亲的死一定有隐情，说不定，她当初根本就没有现出原形。”
董绍华沉默了，目光死死盯着黑影狼，而脑海中更是飞速思考。接着他问了一个很突兀的问题：“你知道冥海世界吗？”
黑影狼没有回答，而是皱了皱眉。
董绍华笑了，“看来是不知道了。”
面对这个不相关的问题，黑影狼也没太在意，它站了起来，转身向海边走去，凝望着大海。董绍华犹豫了一下，但最终还是放弃了这个可以偷袭的机会。
谁可以保证这头狡猾的狼不是在卖破绽呢？它明明很强大，却可以装孙子，这样的存在绝对不能小看。董绍华并不觉得黑影狼可以杀死自己，但相反，自己也不一定有把握杀死对方。
黑影狼眺望着大海，头也不回地说：“你送走宋老头的时候，让我留下，我就知道你看穿了我的伪装，即使如此，我也选择留了下来，不为别的，就是希望能和你一起出海远航，放心，上了船后，我们就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我不会对宋毅劲有任何非分之想。”
“说得比唱得好听。”
“我知道你不信，”黑影狼回头看向董绍华，然后从礁石上走了下来，一步一步走到他的面前，“我也不指望你信，所以我们就以那种相互合作，但又相互提防的关系来当盟友，如何？”
说完，他身上覆盖起黑色影子，身子一抖，无数木材、钢材尽皆飞出，在海边自行摆放得整整齐齐。这些量已经足够造两艘大船不止了。
董绍华看了一眼材料，没有太多惊讶。
一根长二十余米的圆滚木材自行飞出，重重砸进沙滩，稳稳地竖立着。黑影狼说道：“只要是进过我影子里的物体，我都可以随意操控，所以你完全不需要招募其他普通的造船工，我一人便可为宋老打下手，绝对是事半功倍。”
董绍华笑了，觉得很有意思，对黑影狼说道：“我很想问一问你，你为什么这么想出海？”
“很简单的一个问题，无尽的大海，才是岸阳世界的真正根本，我若想突破境界、领略真正的世面，就只有远航。不然你觉得，我这么多年来一直在搜刮金蛇币是为了什么？”
“我可以顺便告诉你，我是在半年前才来到竘昇岛的，当时我资建的船遭遇了风暴，沉了。没办法，那些人类水手太脆弱、也太笨了，根本抗不住远航的种种磨难。”
“说实话，至今为止，我都不知道自己究竟因为沉船而去过多少座岛屿，我在这些岛屿上休养生息，筹备资金，然后准备下一次远航，然而每次远航都是如此结果，令人失望。我都不知道自己当了几次船长和坐过多少艘沉了的船了，真是讽刺。”
“听了你的故事，我觉得你很克，所以在犹豫要不要答应你随航？万一你把我的船也克沉了怎么办？”董绍华半开玩笑地说。
黑影狼也开起了玩笑，“什么你的船？所有金蛇币可都是我出的。”
“一说到金蛇币，我就想到一点儿，你的悬赏令是个阴谋吧？目的是为了抢劫那些接了悬赏来猎杀你的魔物猎人，怪不得你会有那么多金蛇币。”
董绍华猜对了，黑影狼的悬赏令就是它以酒吧老板的性命要挟，让他挂上去的。
“对于本来就是想杀我换钱的人，我反过来杀人越货，貌似没什么说不通的，你说对不对？”
“对极了，”董绍华笑着。
————
清晨，雨露未干，阳光正好。
李乐石从侧房走了出来，院子里已有聆雨的身影。她正在备好牛车，准备去一趟冷泉山。昨天因为李乐石的缘故，制作泉糕的泉水少了一桶，所以今天需要再去拉一桶。
李乐石寻思着，这个事怎么说也有一半错在自己身上，于是走过去说：“不如让我跟你一起去吧？路上总该能帮上什么忙的。”
“好啊。”聆雨还是挺开心的，因为李乐石总有说不完的故事，这些有趣的故事至少能让她在取水的路上不会太枯燥。
备好牛车后，翎妈也从屋里走了出来，对李乐石笑了笑，然后把手中的糕点交给了女儿，叮嘱道：“这是早餐，路上注意安全，等忙季过去了，就不用这么早起贪黑地忙了。”
“没事，妈，你和爸去镇上开铺吧，很快就会有买面包的人了。”聆雨笑着说道，并伸手替自己的母亲把一缕有些发白的鬓发撩到耳后。
这一幕看得李乐石有些入迷。
聆妈貌似也看出了李乐石对自己的女儿有想法，便意味深长地说道：“乐石啊，好好努力，你住在我们家也不是白住，白住是得不了人心的，要工作起来。”
听得李乐石直点头，心想好家伙！您比聆爸还要胆大心细呢！聆爸即使和我无所不谈，但也没这么快就有把自己的女儿交给我的意思啊！
面对这个丈母娘，嗯，现在说有点早了，总之李乐石心里是相当欢喜雀跃的，不过表面上还是得保持绅士风度地微笑道：“阿姨放心，昨晚我观摩了许久，又思考了一夜，聆叔叔的制糕技术已经掌握了七七八八，也熟练记住了不少面包的制作方法，将来在面包店工作肯定能帮上忙的。”
聆妈还没说话呢，一旁的聆雨便打趣道：“你就吹吧，泉糕的制作过程非常复杂，即使是我，也从小苦练才逐渐掌握，你只是在一旁观看了一次，就敢说自己学会了？真是大言不惭！”
李乐石笑着挠挠头，没敢说话。
这时，聆爸也出来了，他手里拿着两瓶米糕酒和一盒泉糕，放到牛车上。聆雨知道这是给庆叔的，时隔两三天庆叔就会在他们家预定几瓶酒和几盒泉糕，聆雨去冷泉山或是小镇的时候，都会顺路送去。
聆爸手里还有一盒新品种的糕点，让大家试吃，聆雨和聆妈吃完都称赞不已，聆爸也笑得乐呵。待聆雨和李乐石架着牛车走出院子之后，聆妈还觉得刚刚的糕点令人回味，便说道：“孩儿他爸，你研究的新糕点叫什么名？我觉得可以今天就可以拿去买。”
聆爸无来由叹息一声，好似郁闷老天的不公，亦或者感叹英雄出少年，但眼含笑意地说：“这些糕点可不是我做的，是李乐石做的，不仅如此，刚刚让聆雨给小庆送去的泉糕也是李乐石做的，味道我尝过了，不比我亲手做的差。”
聆妈听完，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她这副模样又让聆爸重重叹息一声，直直摇头道：“老天不作公，英雄出少年啊，不服不行。”
聆妈转惊为笑，“这女婿倒也不错。”
聆爸立刻瞪大眼睛，“说啥呢！他敢！”
聆妈直笑不已。
……
牛车晃晃悠悠，车上美人，车外美景，晨风漾。李乐石顿时觉得人生不过如此。他仿佛回到了小镇，那时的秦山河他们也在身边，六人骑着单车在镇上闲逛，欢声笑语、少年风采，仿佛日落也要逊色几分。
他不由问道：“聆雨，问你个问题。”
“什么问题？”
“你是喜欢日出更多，还是喜欢日落更多？”
“嗯……”聆雨略作思量，她长长的眼睫毛随着牛车的节奏晃动，水润澄澈的眼睛比车外的美景还美，像一幅山水画卷，李乐石舍不得挪开视线半点。
“日落吧。”她答道。
“为什么？”李乐石很好奇。
聆雨调皮了一回，没有直接回答，反问道：“那你是喜欢日出还是日落？”
“日落。”
“为什么？”
“因为，”李乐石眺望远山，眼里似有暮日，“日落时，大地沉寂，暮色苍茫，晚风厚重，世间万物好像变老了、变慢了，慢到我们有时间可以回忆过去，沉浸过去，让人觉得眼前或模糊或清晰的红日，好似就是一切的终点……”
聆雨感到了一股悲伤，那种仿佛与大自然融为一体的悲伤，好似那青山孤寂、死水冰寒、大漠荒凉、海枯石烂……都要与人感同身受一般。
此时，眼前出现一座房屋，屋前有位中年人，想必就是庆叔了。
李乐石似乎听见聆雨松了一口气的声音。
牛车在路边停下，庆叔已经在门口等了。聆雨把酒和糕交给庆叔，笑道：“庆叔，给你介绍个人，他叫李乐石。”
感受着投来的目光，李乐石大大咧咧地笑着，连说你好你好。庆叔打量了他一番，微笑着说道：“是从其他岛屿来的？感觉小渠岛怎么样？”
“很好很好！非常棒！”
“有空来我这里坐坐？”
“当然当然！”
“有时间我们会来这里聚聚餐的。”聆雨说。
然后三人告别。
牛车转向了另一条岔道，走远后，李乐石方觉压力减小，对聆雨说道：“我说庆叔有杀气你信吗？”
聆雨窃笑道：“因为你是陌生人啊，等你见他几次熟络了之后，你会发现他很好的。”
顿了一会儿，聆雨收起神色，问道：“我能问你个问题吗？”
“什么问题？”
“日落的终点是什么？”
李乐石沉吟一瞬，而后微微一笑，明白了什么望向远方，“日出啊。”
“对！日出。”聆雨看向他，笑得很开心。
李乐石也笑得很开心。
两人发自内心的笑不为别的，只因日落的终点，是日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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