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丑恶

吴积贤回到了垃圾码头，静得出奇，和往常完全不一样，无人的垃圾山让他心中有种不祥的预感。等他脚步匆匆地走了几十米后，眼前出现了一个踉踉跄跄的身影，那是摔倒之后没办法再站起来，只得用手往前爬的莱茵。

　　吴积贤心中咯噔一下，身上出现雷电，瞬间来到莱茵身边。当他抬起莱茵的头，看到莱茵鼻青脸肿、泪流满面的脸时，心底有一股寒流升起。

　　“柔伊……他们抓了柔伊……”莱茵的声音像灌了沙子一样沙哑。

　　一群人从垃圾山后面走了出来，包围了吴积贤。他们明明就是十三四岁的孩子，却让人感到心寒。或者说，就是因为只是十三四岁的孩子，所以吴积贤才会心寒。

　　为首的是那个红衣少年，他手中牵着一条粗糙的绳子，绳子的另一端被夹在人群里。他一扯绳子，瘦小的柔伊就破开人群，狠狠地朝地上摔去。

　　突然间，吴积贤把柔伊抱住了，同时整个垃圾码头温度骤降，那些孩子被吓得向两旁退去，红衣少年也是如此。他瞪着一双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吴积贤，而吴积贤周身噼里啪啦地萦绕着蓝紫白三种颜色的雷电。

　　“吴哥……哥……你终于回来了……”柔伊看到吴积贤，先是笑了，然后泪池决堤般哭得梨花带雨，“他们……他们把亚隆沉入了海里……”

　　咔嚓！

　　突然之间，在场所有人的下半身都被寒冰冻住，吴积贤瞪着红衣少年，沉声道：“亚隆沉海的位置在哪儿！”

　　红衣少年哪见过这种阵势，早就已经吓傻了，看向吴积贤的眼神只有恐惧。吴积贤等不及他的回答，抱着柔伊向海边跑去。在柔伊的话语指引下，找到了亚隆沉海的位置。

　　当吴积贤潜入海里的时候，看到了身上绑着十几根绳子和几块重铁的亚隆。吴积贤用冰刃斩断了所有绳子，并像一颗炮弹一样冲出了海面。然而即使上岸了，怀里也只剩一具冰冷的小小的尸体，尸体惨白的脸上甚至还有着新的伤痕。

　　柔伊趴在亚隆的身上，头贴着胸口，仿佛听见了鲜活的心跳，静静地笑着，但脸上满是泪痕。她知道，亚隆沉入海底已经超过半个小时了。她心中哀求着，不停地哀求着，但停止的心跳不再跳动，就像那些行凶者行凶时的无动于衷和放声大笑一样。

　　柔伊睡着了。

　　她想做一场梦，希望梦醒时，躺着的人啊就跟着醒了。

　　莱茵好不容易跑了过来，他跪在亚隆的尸体旁边，哭着，大哭着，也只能哭了。

　　吴积贤来到了红衣少年面前，平静的脸色却阴沉至极，“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下半身被冻住的红衣少年眼神恐惧，什么也答不上来。周围那些同样被冻住的孩子，已经开始惊慌失措、哭喊、求饶，这些杂乱的声音钻入吴积贤的耳膜，让他感觉好可笑。

　　他的神情突然变得狰狞，对红衣少年声嘶力竭地吼道：“你为什么要这么丑恶！”

　　“呵……呵呵……呵呵呵……”红衣少年惧极反笑，眼里的凶狠完全涌现出来，他毫无畏惧地与吴积贤对视，大声喊道，“你知道我经历过什么吗？你知道我这四年来是怎么过的吗？我亲眼目睹母亲被父亲的正妻叫人活活打死！她的哀嚎、她的求饶我至今还死死地记得！他们没有杀我！把我丢在这个不见天日的垃圾场！四年来一直有人盯着！我一旦离开半步！他们就把我打得半死！然后丢回垃圾场！你知道我差点死过几回吗？你知道吗？你不知道！”

　　吴积贤伸手掐住了红衣少年的脖子，后者满脸通红，恐惧再次爬到脸上。吴积贤的手臂有雷电萦绕，并且触碰红衣少年的地方已经把其的皮肤冻伤。吴积贤只要稍微加点力，别说是掐死，就是把整条脖子掐断都可以。

　　“啊啊啊！”吴积贤的额头青筋暴起，对红衣少年大喊着，但手上的力气并没有增加，因为他做不到杀人，因为对方只是个孩子，虽然是罪孽深重的孩子……

　　噗嗤！

　　突然，红衣少年的胸口露出来一根锋利的铁刺，温热的鲜血溅了吴积贤一脸。他一瞬间的疑惑，然后看到了红衣少年背后的、面色狰狞的莱茵。莱茵的眼神像一头野兽，把手中的铁刺又狠狠下插了一次，彻底贯穿了红衣少年的胸膛。

　　红衣少年嘴里吐出鲜血，瞪着一双不知是惊恐更多，还是悔恨更多的眼睛，接着很快歪头死去。周围的其他孩子全是惊恐的喊叫。

　　吴积贤愣愣的。但他立刻抿起嘴，站起来拉着莱茵回到柔伊身边，然后带着亚隆的尸体一起离开了垃圾码头。

　　吴积贤把亚隆葬在了一个湖边，立了块刻着名字的墓碑。莱茵在墓碑前久跪不起。柔伊依旧在吴积贤怀里昏迷不醒。

　　树荫下，坟墓前，吴积贤呆呆地望着平静的湖面，周围好像也没什么声音，但他的内心却有个声音挥之不去：心善，有用吗？

　　有用吗……

　　——

　　入夜时分，本想打烊的奥尔忽然瞥见了吴积贤的身影，并且手中还拉着两个神情恍惚的孩子，一男一女。

　　“能不能给我们一个地方住？”吴积贤上前对奥尔问道。

　　奥尔有些惊讶，他完全想不到这个少年的目光会如此无采、萎靡。他看了看吴积贤手边的莱茵和柔伊，两个脏兮兮的孩子，眼中的悲伤比起吴积贤过之而无不及。

　　“我正好有个空房间，你们三个可以挤一挤。”奥尔看着吴积贤说。

　　“谢谢你，奥尔。”吴积贤笑道，可他的笑容里却充满了哀伤和郁结。

　　奥尔把三人领进了屋，屋里有些昏暗，墙上摆满了各种刀剑铁器。空房间在里屋，把两个孩子引进空房间后，奥尔带来了几块面包和两杯水。吴积贤让莱茵和柔伊先吃点东西，然后再睡一睡。

　　奥尔把吴积贤拉到了外屋，点燃了手中的烟杆子后，问道：“这两个孩子是谁？你们发生了什么事？”

　　吴积贤说了事情的大概，并且把自己的郁结也说了。听完后，奥尔抽着烟杆子，一双微微眯起的眼睛在烟雾缭绕中，熠熠生辉。

　　沉默后，他说：“善良有用与没用，在于你的选择对与不对，你犯蠢了，你的善良带来的结果就是愚蠢和可悲的。”

　　“那我……那我也该杀人吗？”

　　奥尔用深邃的目光，注视着眼神涣散的吴积贤，回道：“我说了，别犯蠢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