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禛走在前面,我故意落后一截跟着,低声问跟在身边的月儿道:“嫡福晋来多久了?”月儿压低声音道:“回姑娘,有好一阵了。刚来时原本高公公领着往湖心雅舍走的,到了桥头,只是站了一下,嫡福晋说在前厅等吧,便领着人去了前厅。”我心中暗自揣测,难道方才她都听见了?
到了前厅,胤禛与乌拉那拉氏已端坐在椅子上,胤禛居上,嫡福晋坐在左侧第一位,见我来都抬目看过来。我不敢抬头,迟疑了下,咬牙抬脚进去。早有人在地上铺了垫子,我在地上跪下,说道:“给王爷请安!给嫡福晋请安!”胤禛声音平平地道:“上茶。”
许是在我到之前便已吩咐过,他话音刚落,便有嫡福晋身边的嬷嬷端着茶杯过来。我伸手接过,双手端过头顶,说道:“请王爷喝茶。”高无庸过来接了杯子。我眼皮微抬,见胤禛虽一脸平淡,嘴角却隐隐挂着丝笑意,心下哂然,不禁暖意涌动,又从嬷嬷手中接过茶杯,对着嫡福晋道:“请嫡福晋喝茶。”嫡福晋从身边侍女手中微笑接过,喝了一口,从桌上拿起一只镯子道:“事出突然,也没准备体面的东西,这个镯子虽不致价值连城,却也是王爷早年赠与我的信物,如今送给妹妹。”见我接了,又接着说了些训诫的话,无非是些帮助丈夫纳妾的流程。我虽不是滋味,但为了胤禛只能笑着配合,却是说不出的心累。
屋里只剩下我与乌拉那拉氏,她仍如多年前一般端庄娴雅,微微笑着道:“这别苑我从未来过,妹妹可否陪我走走?”我道:“嫡福晋唤奴婢若曦便好。”她笑而不语,已先走在前头,我只得跟着。两人缓缓而行,丫头与嬷嬷隔着距离跟着。
“西苑的用度向来不多,今年年初我整理账目时发现支出去的银子忽然多了许多,当初便存了疑心,后来王爷又指了几名奴才过来侍候,心里已猜到几分,却从未想过是你。”她淡淡地说着话,仿佛这些事情在她看来不过是最平常不过的家事。
我低头默走,只听她轻笑一声接着道:“府里的姐妹只知道年氏最得宠,却从不知爷心里早有别人。多年前我便看出爷对你格外留意,看你的眼神也与别不同,他向来对人冷淡,对你却总是似近而远。那年爷的生辰,进宫请安回来后便多了一个香囊,那个香囊他戴了多年,从不轻易离身,即使绳子断了,也要揣在怀里带着。十三阿哥被幽禁之后,他心里有多苦,我都知道,可从无别人能让他开怀半分,我又只能看着,心疼着。”她停下脚,回身看着我,略有些涩地道:“王府上下无人不怕他,你竟能让他那样笑。我与他成亲多年,从未听到过他的笑声……若曦,我知道你受了很多苦,你与王爷这些年来都过得不容易,如今既已得偿所愿,我只希望你往后不要伤他,否则我不会原谅你。”
我直视着她双目,说道:“嫡福晋为何跟我说这些?”她惨淡一笑,望向满池欲放清荷,说道:“因为我的晖儿去了后,我便只有他了。我十岁被定下终身,这么多年过下来早已是我的全部。”
我定定地望着她端庄瘦弱的背影,忽然有些凄然:这个时代的女人们,只能这样吗?好在这里是清朝,胤禛根本不会因为任何一个女人抛家弃子,女人们也不会因为共侍一夫而觉得有何不妥。而我偏偏不是她们中的一个,我承受了他多少爱,便同时承受着多少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