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花园里的红梅开得正好，我折了几株想着拿回屋子里插瓶，正走到院门前，王喜急匆匆地寻来，微喘着气道：“可找着姐姐了！万岁爷要见你。”我笑道：“赶紧喘顺了气儿。待我把花拿回屋子，就随你去。”王喜急得跳起来，直推开院门冲进去，说道：“姐姐这会儿还管什么花儿？”
我一面寻来瓶子装上水，把红梅插在瓶里，一面道：“你师傅可有说此事十万火急？”王喜想了想道：“这倒没有。”我用手顺了顺鬓边的碎发，往门外走去，回头笑道：“那就不是什么大不了的急事。就你方才那股急躁劲儿，还不到谙达的万分，往后可别老是毛毛躁躁的，容易犯错。”王喜挠头傻笑，赶紧追上来，笑嘻嘻道：“姐姐提点得极是！”
话虽如此，我还是不敢怠慢，加紧脚步随着王喜到了暖阁，跪下给康熙请安。康熙心情好似极好，笑眯眯地让我起来。李德全也是看着我微微而笑。
康熙问：“若曦，你伺候朕几年了？”我心中一紧，强稳着声音道：“回皇上，奴婢四十四年进宫，算来已快十年。”康熙叹道：“弹指间就是十年。初进宫时，身量都未长足，朕眼看着你一天天出落的婷婷玉立。朕的女儿都不如你伴朕的时间多。”我僵硬地笑笑未答话。
康熙道：“朕对你的婚事左思右想，原本是为你好，反倒有些耽搁你了。”我忙跪下磕头哀求道：“皇上，奴婢情愿服侍皇上一辈子。”康熙笑斥道：“说什么傻话？哪有不嫁人的道理？朕再舍不得也要舍。十四阿哥胤祯与你年龄相当，你们素来要好，他绝不会委屈你的。”
康熙的话一字字如针锥，扎得我心剧痛。十四阿哥？原来德妃的警告就是预警！其实这也许是最好的一个选择，毕竟我们从小相识，对彼此的脾气也算了解，两人虽常有争吵，但他对我一直很照顾，而且虽没挑明了说，他对我应该也是有些情意的；如果历史不变，他结局不坏；又能如我愿逃离紫禁城，躲到小院子中从此不问世事；即使八阿哥之事真是他使的坏，可为了皇位这些阿哥们又有哪一个是干净的呢？我不应该恨他。
脑中一遍遍对自己说着嫁给十四阿哥的种种好处。 就算我选择遵从康熙圣意嫁给十四，胤禛不会怪我，他会理解的。我尝试不停地说服自己，心乱如麻。
李德全带笑斥道：“若曦，怎么半天都不回话？”我手簌簌直抖，身子发颤，拼尽全身力气磕头道：“谢皇上圣恩，奴……奴婢……愿……愿……”胤禛的面容不断地在脑里闪过，那晚恩爱的情境萦绕在脑际，与十四阿哥的各种关切反复交织，最后只剩下胤禛清冷中带着伤痛的眼神，“意”字卡在喉咙里，无论如何也说不出。
康熙叫道：“若曦！”声音压迫，我心中恐慌，脱口而出道：“奴婢不愿意！”话一出口，忽地全身放松下来，手不抖了，身子也不颤了。原来我千般理智，万般道理，事到临头，还是遵从了自己的本心。
我深吸口气，向康熙磕了个头，坦然道：“奴婢不愿意！”原来不过如此！我幷没有自己想象中的惊惧害怕，可以淡然地等着任何可能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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