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在殿里当值,康熙看见我,上下打量着道:“病了一场,身子清减了不少,脸色也难看得紧,回来后可得仔细调理一番,想吃什么尽管去找王喜安排。”我忙笑着谢恩,目光扫过李德全,见他微笑着点了点头,心中不禁暖暖。从他们对我的态度,看来我从行宫里出走的事情就这样被掩过去了。
我把茶杯收了,端着托盘正要往门外走去,站在门口的小太监进来禀报道:“雍亲王向皇上请安来了。”我心头狂跳,忙侧身站在门边。胤禛阔步而入,猛然看见我,目光与我一错而过,唇边似有若无地闪过一丝温暖的笑意。我唇角动了动,他已入内向康熙跪下请安。
即使只有一眼,已经足够!我坐在凳子上看着玉檀备茶,心头依然萦绕着他稍纵即逝的暖意,甜丝丝地沁入心脾。害怕稍有不慎让康熙和李德全看出端倪来,让玉檀去替我上茶。坐在茶房里,手按住胸口,前一天他在上面留下的痕迹仍在,而我们已是咫尺天涯,忍住心中疼痛,告诉自己终究会熬过去的,时间会冲淡一切。
一日正在茶房里看着丫头们干活,小太监便来说十四阿哥来了。我备好茶,潜意识里不太愿意在这个时候见到十四,便吩咐芸香去上茶。
我坐在椅子上,看着新分派来的小丫头挑拣茶叶,李德全一直未再提我出宫之事,他如今是希望能拖一天是一天。自从二废太子后,宫里没几天太平日子,康熙身体时好时坏,加上太后年迈病多,还有各个阿哥为夺储君之位明里暗里的谋划,他是时刻担心某一天他的儿子们会像李世民对待李渊一般对待他。李德全跟随康熙多年,自然深知其意,若是此时在他手上出了差错,或者把不该放的人放在乾清宫,那他的罪就非同小可,因而是无论如何也不希望我在此时离开的。
正在想着事,十四阿哥身穿蟒袍大踏步进来。他如今是真正的春风得意,脸上尽是自信与淡定,见我呆呆地看着他,笑了笑道:“怎么,只是小半月不见,竟像不认识了似的。”我与小丫头们忙起来请安,他随手挥了下,让丫头们出去了,自找了椅子坐下。我沏了茶放在他面前,在旁边站着。他看了我一眼,冷笑道:“倒是越发地疏离了!这里又没别人,你杵在哪里干什么?”我淡淡道:“十四爷是主子,奴婢是奴才,总该要分清楚的。”他紧盯着我道:“我若非要你坐呢?”我抬目看了他一眼,在椅子上坐下。
他嘴边带着丝冷笑,瞅了我半晌,自顾自地说道:“原来你和他们一样,并没什么不同,我这些年来的心思都是白费了!”我在心底叹了口气,说道:“十四爷如今深得圣宠,我若还如以往一般不分轻重,那才是落了口实。可若让我巴巴地对着你说些讨好巴结的话,又觉得别扭,还不如疏离些,你我倒也自在,别人也寻不到错处。”
他低头默了默,不无感叹地道:“现在是谁也回不去以前了。八哥自被带回京城之后,一直卧病至今,我几次求访,他都以病容憔悴不便见客拒绝;九哥和十哥见了面也是比以前客气不少,我自个听着都觉别扭。”说完端起茶杯,一口喝尽,啪的一声把杯子扣在桌上。
我往杯子里续满茶,看着他道:“请问十四爷今年春秋几何?”十四不解道:“二十八,怎么?”我笑着道:“我还以为是当年十六七岁的少年呢,说出来的话怎地像个跟哥哥们闹脾气的样儿。”他怔了怔,自个先失笑起来,说道:“转眼十来年,所有东西都变了,人怎么可能还和原来一样?谢谢你,若曦!”我低头泡茶,说道:“谢我作甚!”他盯着我手上的动作,默然不语。
芸香捧着茶具从前殿回来,十四起身道:“我回去了,李太医的话你可得照着做,脸色恁地难看!”我起身躬身相送,心里无端地满满的都是歉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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