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回到自己的帐篷里,最终还是决定去找胤禛问清楚。阿哥们的帐子分列御帐不远的左右两侧,有禁卫军轮岗巡逻。走到半路,忽见前面一个身穿月白衣裳的身影,身后跟着随侍的太监,正是八阿哥和李福。
本想着避开,他已看到我,叫了声:“若曦?”我只得过去行礼道:“给贝勒爷请安。”他略抬了下手道:“起吧。这是要去哪儿?”我避开他的目光,颔首回道:“日间当值,忽想起些事情忘了交待,怕丫头们不小心出了错,正想着过去吩咐一声。”他点了点头,低头默了会,忽地苦笑了一声,神情隐隐有几分落魄和自嘲,正要说话,营地北角传来一阵喧嚣,有侍卫大声叫道:“有刺客!”
随即火把陆续点了起来,东北角被照得如同白昼。李福忙拉着八阿哥道:“主子,赶紧回帐子要紧。”八阿哥看了看我,说道:“你赶紧回去。”我还没来得及行礼相送,李福已拉着他快步往营帐而去。
我不敢在外面多待,赶紧往回走,路上一队队禁卫军从身边走过,已有不少向康熙的御帐及众阿哥的帐子围了过去,一时间火光之下人影栋栋,平白添了些紧张气氛,不由得加快了脚步。刚到了帐外,还没来得及掀开帘子,手臂猛然被人用力一拉拉进了帐内。我吓得想要大声惊呼,那人已经用力一按把我的脸压在胸膛上。我惊魂未定,黑暗中鼻子隐约闻到熟悉的木兰熏香,欲要抬头,却被他紧紧按住,在头顶上低声道:“别出声!”
我静了下来,安心地依偎在他怀里,听着他有力的心跳,反而忘了帐外的喧闹。只听得不远处一声断喝道:“刺客在前面,赶紧追!”紧接着便是纷杂的脚步声,往着另一个方向而去。帐外早已静了下来,我贪恋着他的怀抱,觉得再无比此更为舒服的所在。他试着轻推了下,我双手赶紧攥住他腰间的衣服,他身躯一僵,也就随了我。
彼此相拥一会儿,理智终究压住了情感,我渐渐松开了攥住他衣服的手,离开他的怀抱。他伸手轻抚了下我脸颊,低沉的声音轻道:“真是个磨人精。”我笑嗔他一眼,心底泛起丝丝甜蜜,一个念头猛然闪过脑际,问道:“方才的刺客,是你的人?”他道:“是,也不是。”我疑惑地看着他,他默了下,静听了听外面的动静,回身看着我道:“我是去见了我的人,但没被发现,回来的时候却是撞见了想要夜探营地的蒙面人,有刺客一事是我让人故意喊的,而我的人早已趁乱走了。”
我低头沉思起来:他为何在这个节骨眼上私自与自己的人会面?那个蒙面人又是什么人?为何要夜探营地?忽地额头上一痛,胤禛道:“别再瞎琢磨了,若抓不住刺客,这事恐怕一时半会没个了断,你不必为此劳思伤神。”我手摸着额头,他有多久不曾对我如此亲昵了?一时间鼻子发酸,赶紧定住心神,说道:“十三爷那里最近可是有什么事?”将晚间与康熙下棋及忽然提前十三阿哥一事仔细说来,连康熙当时说话的语气也详细描述了一番。
胤禛沉思半晌,说道:“十三弟那边,我一直在打点留意,并无什么事情。只是听你说皇阿玛的语气和神情,我猜八.九还是以为你的意中人是十三弟,以此来试探你的态度,你若仍对十三弟有情,自会多方打听。看来,皇阿玛对你的婚事很谨慎,只怕……”我急道:“只怕什么?”他默默地看了我一会,慢慢说道:“只怕不用多久,皇阿玛就要给你赐婚了。”
我霎时只觉寒气自脚底直升到头顶,全身都是透心的冰冷,但此事终究有了眉目的话,我也就再也不用担惊受怕,可康熙会把我赐给谁?胤禛忙伸手扶住,说道:“你先别急,就算是赐婚也不会在此时此地,总得有个合适的时机。”
望向胤禛道:“就算皇上还以为我喜欢十三爷又如何?如今是绝不可能把我赐给十三爷的,那么会是谁?”他轻叹了口气,说道:“以皇阿玛对你的疼爱,这个人绝不会差,既不可能是八弟,也不可能是十五、十六和十七弟,剩下的就数十弟和十四弟与你来往最多,依我看,不是十弟便是十四弟。”
我身子往后退了两步,木然立着,天下之大,竟真的不容我有半点私念?胤禛默立了半晌,说道:“你不是时刻想着要离开皇宫吗?这是个好机会。”我冷笑一声道:“既不是心中所愿,是谁又有何不同?怎样都是活着,不过是活着的方式不同而已。”说着,顿觉心中酸苦,喉咙梗成一团,无法再发出半点声音。
头顶上传来一声长叹,他伸手把我拥入怀里,说道:“你别再多想,多想也无益。无论成败如何,我都要去试一试,就不信老天对我们如此残忍!”我伏在他胸前,心里是前所未有的彷徨。他拥了我一会儿,转身腰杆挺拔地挑帘而去。
我随手拖过软枕,趴伏在地上,一滴眼泪自眼角滑下,渗入枕里,闭上眼睛,却是无眠直至天亮。
刺客夜探营地之事,因为没抓到人,事后也就不了了之,李德全只是加强了御帐周围的守卫。
一连几日康熙和胤禛都毫无动静,我倒是渐渐看开了。若真的如胤禛所言,情况倒也不是最坏,总比不知把我赐给那个全不认识的人好多了。如果不是因为终究逃不过被赐婚的命运,嫁不嫁人我倒不在意。若能出得了紫禁城,凭自己这些年来的积蓄、还有阿玛和姐姐送的珠宝,日子也不会比一般大户人家差多少,为何一定要嫁?只是如果可以选择的话,当然是嫁给自己心爱的人最好,就算以后会面对他的三妻四妾,过的是争风吃醋、独守空房的日子,起码也得了些心灵的慰藉。可是如今,这些都只能是奢望,既然无法控制,那就随意吧,到了那个时候,大不了三尺白绫了结一切。主意打定,即时轻松了不少。
良妃逝世两周年的忌日即将到来,八阿哥想要回京拜祭亡母,向康熙请求提前回去,自然是准的,第二日便带着随从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