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当值,我坐在院子里煮水泡茶,望着炉子想着十三阿哥出神。有人敲门,我却懒得去理。门开了,原来是十四阿哥。
他自顾自地寻了椅子来坐下,我无法给他好面色看,只是淡淡地看了他一眼。
“你打算气到什么时候?”他皱眉问道。我没好气地道:“十三阿哥出来的时候!”他面色难看地哼了一声道:“大家都是自小玩到大的朋友,虽说你与十三哥谈得来,情分多少都是有的吧?你怎能如此厚此薄彼?”我把茶汤倒在杯子里,推到他面前,淡淡道:“人是怎么进去的,你们比谁都清楚!你来找我,是想我看在往日的情分上对你们笑脸相迎吧?”
十四从怀里拿出一封信,说道:“绿芜为了十三哥的事,在我府邸侧门跪了一天一夜,终得小厮替她传了话,可如今的情形,我无法出面。看守十三哥的人是三哥挑选出来再由皇阿玛钦点的,往里面送人自然也得皇阿玛同意,又有圣旨在前,谁现在去求情都是枉费!”轻叹口气又道:“听说来我府上前已在四哥府门前跪了许久,只是始终无人搭理才找的我。我原本不想管,可又顾念十三哥的情分。为了此事她已是办法想尽,整个人看上去憔悴不堪,只怕十三哥的事儿未了,她便先香消玉殒了。我虽不能帮她,但想着你与她有点交情,兴许能劝劝,便让她写信与你。能不能劝得了,全看她的造化了。”
我虽气他们手段毒辣,但他此时愿意帮绿芜传信,多少还是让我对他消了大半的怒气。虽说带信此事并无利益冲突,但此时此刻任何与十三阿哥有关的事情,风险却是不小。
我只回了短短几行字,告诉绿芜我必当尽力。十四拿了信欲言又止,我却不想再听,他走到门口,回头道:“不管你对四哥是真有情还是假有情,我劝你还是就此打住吧,否则要受的苦不少。你是聪明人,无谓为难自己!”
我静默着只是看着炉火,院门在身后关上,端起早已凉透的茶一口喝尽,丝丝苦涩从喉咙直透心底,原来无论是好茶还是劣茶,凉了都是同样苦涩难饮。
要我就此打住,已经付出的真心还能收回吗?
十四走后,我又看了一遍绿芜的信,在屋子里来回走动。思前想后,办法只有一个,成与不成只在这么一次机会。可无论成与不成,等着我的,必将是无法预知的变数,想着自来到清朝后与十三阿哥相交的种种,觉得这样的知己还是值得的;为了胤禛,也是值得的。主意打定,不禁微笑起来,不再恐惧不安。
“字请若曦姑娘台鉴:
贱妾绿芜,浙江乌程人氏。本系闺阁幼质,生于良家,长于淑室;每学圣贤,常伴馨香。祖上亦曾高楼连苑,金玉为堂;绿柳拂槛,红渠生池。然人生无常,命由乃衍;一朝风雨,大厦忽倾!沦落烟坊,实羞门楣;飘零风尘,本非妾意。与十三爷结识,尚在幼时,品酒论诗,琴笛相来。本文墨之交,实绿芜之幸!蒙爷不弃,多年呵护,妾一介苦命,方保周全。妾本风烟,与爷泥云有别,虽洁身自好,然明珠投暗,白璧蒙尘,自当明志,何敢存一丝他想。然日前得信,惊悉十三爷忤怒天颜,帝发雷霆,将其禁于养蜂道,妾如雷轰顶,夜不能寐。思前忖后,泪浸衾枕。恨微身不能替之受难,十三爷金玉之躯,何能捱霜草之寒?
常思妾虽出身低贱,少读圣贤,亦晓‘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虽不能救爷脱拔苦海,唯愿同爷苦难与共,若能于爷监禁处,做一粗使丫头洒扫庭院,照拂起居,日夜侍读。此愿能偿,绿芜此生何求?
妾与姑娘,虽一面之缘,但常闻爷赞姑娘‘有林下之风’,妾为十三爷事,求告无门。知姑娘为巾帼丈夫,女中孟尝,必能念妾一片真心,施加援手。姑娘身近天眷,颇得圣宠。然此事难为,奈何妾走投无路,只抱万一希望,泣求姑娘!”
不管绿芜曾有怎样的过往,至少此刻的她对十三情真意切,全无杂念,一心只想一同赴难陪伴左右。养蜂夹道的环境连男子都难熬,更别说弱质女子!她的勇气,着实让我又惊又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