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伪装得再好也不可能天衣无缝,但蒙浅雪就是从嬴杜身上找不出破绽,她知道嬴杜不是谦谦君子,但也看不出来他对秦国的反心。
冬日岁寒,少陵原封主府中失窃,盗贼携赃蹿逃到杜县,少陵原县令发来文书请嬴杜协助抓捕盗贼归案。嬴杜精心布局,两县的衙役乔装踩点,下了一番功夫,终于将其锁定在一家酒肆。一番混战,盗贼破窗欲逃,浅雪一路追踪至檐上,武功不敌,左臂中一刀,嬴杜布好罗网,于檐下一箭射杀盗贼,贼当即落网。
蒙浅雪与嬴杜相视一笑。
然嬴杜担心浅雪的伤势,想看她的伤口,浅雪说男女授受不亲,捂着伤口不让他看,嬴杜见她伤口流血不止,急忙说,“你向来不守旧礼,跟我就更不用在意那些繁文缛节了。”于是他按住她的左臂,扯下自己的衣袖给她包扎。蒙浅雪亦觉疼痛,就暂由嬴杜摆布。
止血后浅雪独自离去,嬴杜不放心,来到县衙为浅雪延医用药,确定浅雪伤情无碍后,嬴杜才离去。
第二日嬴杜提着鲤鱼汤来看蒙浅雪,浅雪内心触动,却不想逾距。
“鲤鱼汤对伤口复旧颇有裨益,你喝了吧。”
“多谢杜公。”蒙浅雪对嬴杜说。
“不过,昨天你的做派太张扬了,大可不必如此。”
“这有何妨,你从来不在意外人眼光的。”嬴杜轻轻说。
“嬴杜,贵族对平民弯下腰,是一种怜悯吧?”
“我不想同你讨论这个话题,你先好生休息一段时日,至于护卫之职,等你伤愈后再说。”
“只是伤了左臂,我右手仍可持剑的。”蒙浅雪说。
“大意不得。”
“用不了多久就会好的。”
“先听我的。”嬴杜气急地说。
蒙浅雪白了嬴杜一眼。
“对了,那个盗贼……他已经招供,我们已经拿回宝物。”嬴杜转移话题。
“那就好,这伤我也算没白受。”蒙浅握着伤口说。
“浅雪,我知道你是好意,只是以后不可再如此涉险了……”嬴杜说。
“嬴杜,我是间者,你不记得了吗?”蒙浅雪探问嬴杜。
“我知道。”嬴杜把两只手拢入袖中,看向窗外,
“其实你我二人本不对立的。”
时至今日,蒙浅雪已不再固执地认为嬴杜持有反心,但还是没有确定的把握,于是她也就沉默了。
“好好养伤吧,有空想想我说的话。”
嬴杜离开。
蒙浅雪养伤期间,嬴杜总是派人给她送去进补的药品和膳食。
蒙浅雪虽然收下了嬴杜的东西,但她告诫自己嬴杜这般殷勤必定没安好心,实则是在提醒自己不要忘记自己的任务。校场上,门客提醒嬴杜不要中了公子疾的圈套,嬴杜说自己会看着办,然而张弓搭弦后,嬴杜射出的那一箭还偏离了靶心那一点白。
蒙浅雪的伤势渐渐恢复,在屋中闷了许久的她,还是在雪天到出门来透气。
霁雪过后,四下宁静,风吹进融雪微孔的声音簌乎可闻。蒙浅雪伸出右手探及白雪的冰冷,她贪恋雪后清冽的空气,呼出的气也随即化作了白雾。站了一会儿,浅雪受不住冷,系紧了浅蓝色的狐裘披风进屋。
而嬴杜,正负手而立在远处的回廊站了许久。细作碰不得,可人最难克制的往往是情和欲,越是开在迷途的种子,越是叫人欲罢不能。
咸阳,太子府内,嬴驷放下简牍,抬头看着门外的雪。想到蒙浅雪已经几个月没有消息,他在心里默念:“式微,式微,胡不归。”
除夕将至,蒙浅雪终于伤愈。同时也收到了嬴驷的来信,信中问及浅雪对嬴杜的掌握及她的近况,她回信说自己基本能确定嬴杜无反心,并未提及自己受伤之事。
除夕前夜,嬴杜在县衙设宴犒劳众衙役和差人,推杯换盏之后,嬴杜微醺,不自觉将手搭到蒙浅雪肩膀上,含混不清地说:“浅……雪,你辛……苦了。”令蒙浅雪一时局促。
仆人来扶嬴杜,浅雪才得以舒缓。
宴散,众人各自归去。
马车内,嬴杜喃喃低语道:“彼其之子……美如玉。”
除夕,浅雪在街上看孩童们放爆竹看到将夜,然后一个人踱步回县衙。连守岁的差人也回去和家人吃年夜饭了,县衙空无一人,蒙浅雪回到房中,吃了一顿冷清的饭,就坐在门前看月亮,银色的月光洒在白雪上,蒙浅雪想回咸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