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帆调整了心态,对仁合职工私下的议论和指点视若无睹。调查组的决定是:免去扬帆仁合医院胸外科主任职务,等待处理。
扬帆咬了咬牙,这一天终于来了。
他把东西简单整理放进箱子,看了一眼墙上那幅写着“初心”两个字的匾,然后笑着离开了主任办公室。
陆晨曦、庄恕、傅博文看扬帆的眼神都不同,尤其是陆晨曦,她居然没有畅快的感觉。
等待处理的时候,扬帆的日子进入低谷,他每天都去球馆打网球,一打就是一天,累得筋疲力尽,出一身大汗才觉得呼吸顺畅。
没有班的时候,茅小春会来到他身边,看他打球,他擦完汗,她会给他递维生素饮料。
“我教你打吧。”
“好。”
扬帆告诉她,打球不要使全身力气,要借一个点发力,茅小春很快就学会用腰的力量,能接住扬帆的球。
扬帆浑身的肌肉都松了下来,觉得神清气爽,茅小春也觉得很开心。
停职期间,卫计委的人来找过扬帆两回,扬帆将和先锋公司这些年交易得来的灰色收入上交,那天晚上他睡得很踏实。
扬帆没有手术,不用看病人,他都觉得没什么,唯一觉得可惜的是一个课题的停摆,这段时间里,来找过他的人,是庄恕和钟西北。
“扬主任,最近还好吗?”庄恕问他。
“我已经不是主任了。”
“哦,那我叫你扬帆啦。”
“我不是好好的嘛,倒是你,怎么,同情我啊?”
“没有。”
“你跟陆晨曦怎么样了?”
“就那样吧。”
得知陆晨曦是当年利多卡因过敏死去的病人陆中和的女儿的时候,扬帆很惊讶,他突然觉得,如果自己是傅博文,也会这么娇惯陆晨曦的。
当年被一个错误伤害的两个孩子都长大了,还经历了很多事情,扬帆觉得俩人确实应该走到一起。
陆晨曦在庄恕潜移默化的影响下,已经不是一个不点就炸的小炮仗了,看很多事情也没这么极端,所以,扬帆才给她好脸色,关心起她和庄恕的走向。
“扬帆,谢谢你。”庄恕说。
“要真谢我,就帮我个小忙。”扬帆说。
“什么忙?”
“我手上那个课题,到一半了。”
“可以。”庄恕回答得很爽快。
“陆晨曦没意见吧?”
“应该不会。”庄恕挠了挠头顶。
“要真有也没办法。”扬帆笑着说。
庄恕也笑了,“你好好休息。”
“恩。”扬帆回答。
钟西北和扬帆一起出去喝过茶,对他说,“你也没多失魂落魄啊,看来爱情的力量不可小瞧啊。”
“嗨,可能我心里一直想找回这个样子,可能是她给了我下这个决心的勇气。”
“看来这个小姑娘把你管得挺可以的。”
扬帆抹了抹下巴颏高兴地笑了。
“她呀,人小鬼大,不过老钟,你可从来不沾感情事的啊。”
“我也年轻过啊。”钟西北笑着说。
钟西北对扬帆说,自己在仁合干了大半辈子,临到快干不动的时候,最渴望的是当年的责任人能承认错误。
扬帆知道修敏齐不可能放下身段认错。
他顿了很久才缓缓地说,“在修敏齐心里,牺牲一个张护士,连累一个家庭换来肺移植项目的成功是值得的。”
“类似的话老傅跟我说过,但命是平等的,医生应该先看生命的啊,受益的那成千上万的人的命是命,张护士也无辜啊。”钟西北无奈。
“谁说不是呢。”扬帆苦笑,拍了拍老钟的肩膀,他心里清楚,急诊这二十年并没有磨平西北的棱角。
其实跟钟西北一样,扬帆也认为有人应该站出来代表仁合医院向两个家庭承认错误,即使那个人不是修敏齐。仁合医院确实应该面对自己的晦暗史。但他和钟西北无法左右,所以只能是彼此心照不宣。
扬帆每天买菜做饭,接送茅小春上下班,十足的家庭煮夫样。偶遇钟立行的时候,他也没有在钟立行眼睛里看到疑惑或者轻蔑的眼神。钟立行问他做好下一步打算没,他点了头。
钟立行说,“我相信小茅的眼光。”
扬帆回答:“是啊,春春她说她喜欢真实。”
一个月后,市卫计委宣布对扬帆的处理:为严肃医疗卫生行业的纪律,树立公开公正的行医风气,保留嘉林医科大学附属仁合医院胸外科医师扬帆的执业资格与学术职称、学术成果及原技术职称,交由仁合医院监督教育,限定其从业范围。
也就是说,除了仁合,扬帆不能再在上海的其他三甲医院担任管理层,扬帆明白,是傅博文和仁合其他上层的运作帮他争取到这个结果。仁合在上海是有脸面的,院办的人念扬帆这么多年的功劳,毕竟他在任期间,仁合胸外科的大夫可以用最好的器械和药,仁合胸外科一直保持在上海医学界胸外科的前列。
扬帆从烟盒里夹了一根烟出来,茅小春把烟从他两只手指里拿过来,问他,“扬帆,你在想什么?”
“没什么,跟我预期的差不离。”
“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
“这可能是最好的结果了。”
扬帆很平静。
“所以,这个就用不到了。”茅小春笑着把烟扔掉了。
扬帆摇摇头。
“扬帆,别伤心,以后你就是我的领导。”
“真的?”扬帆突然觉得不习惯。
“真的。”茅小春攀着扬帆的脖子认真地说。
扬帆把手放到她腰上露出轻松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