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以澈和白言欢的婚期被定在了下月十五,白舒黎时常帮着苏净月安排婚礼那日的具体事项,闲来陪她说说话。她曾在给蓝曦臣的信中问他是否要来沅溪同她一道赴言欢和沈以澈的婚礼,奈何近日姑苏蓝氏在忙于三月后的岐山清谈会,他身为蓝家大公子,自然是不可随意离开,便也只好委婉回绝了。
沅溪——鹤洲山庄
沈家要邀请的宾客,白舒黎不甚清楚,白家需要请哪些人,虽说她自己从未留意过,这几日听白轶祁时常提及,也记了个大概。她将整理好的白家宾客名单交给苏净月之时,连苏净月都感到诧异的紧“我们阿黎不是打小对这些事不上心吗?”“还不是阿爹,日日在我耳边叨叨。”“你日后要接手白家,早些学着点也不无好处。”“往后的事了,谁说得清?”“阿黎,阿澈和言欢大婚之日,你那个心上人可会同你一道赴宴?”突然提及蓝曦臣,白舒黎两颊微红“三月后便是岐山清谈会,怕是抽不出时间。”“那倒真是不赶巧,姨母真想看看,我们阿黎看上的人,究竟是何等风姿。”舒黎对苏净月笑了笑“日后总有机会的。”
一月后——婚宴当日——寒花峪
“小姐,吉祥锁呢?”“右侧抽屉里。”白言欢出嫁时所需的重要物件都是白舒黎收着,吉祥锁如意果,象征吉祥如意,虽说大多都是苏净月教她的,她也确实都处理得井井有条。言欢此刻正端坐着让人给她梳妆,舒黎对胭脂水粉一类无甚兴趣,便坐在一旁陪言欢说说话。
“阿黎,婚宴后,你便又要离开沅溪?”未想到她会如此问,舒黎愣了半晌“嗯,大概三日后。”“去哪儿?姑苏?”舒黎点头“他忙着清谈会,不便来寻我,而且,一月前离开云深不知处之时,我答应过处理好沅溪的事便回去寻他的。”言欢浅笑“难得你还有如此像个小女子的时候,泽芜君那般温润如玉,日后我不在你身侧伺候着,他也定能看好你。”“喂,你说的好像我多顽劣不堪一样,再说了,你本就不是我的侍女,是我的阿姐啊。”白言欢笑得极为明朗“嗯。”
“白姑娘,吉时到了,该上轿了。”喜娘进来招呼了一声,言欢和舒黎不约而同地起身,相视一笑“那…我走了。”“快去吧,嫁给自己心悦之人,新娘子要开心些方才喜庆。”“一朝嫁做人妇,日后相夫教子,平安了此一世,我便知足。”舒黎对她笑着点头“定会如此的。”她拿过喜帕替言欢盖上,搀扶着将她交给了喜娘,看着她上轿,喜轿在一阵阵敲锣打鼓声中离开了寒花峪。
“小姐,咱们也该去鹤洲山庄了吧?”身侧的小丫头压抑不住兴奋,想赶着去凑热闹“在这儿等会儿,我稍后便回。”白舒黎一路小跑回了房中,取了先前因怕落在何处特意留在房中的知雪,带着寒花峪中剩下的子弟门生们一道前往鹤洲山庄。
这次的婚宴,沈家办得极为隆重,随处可见的大红喜字让人瞧着便觉喜庆,白舒黎坐到白家晚辈该坐的位置,静候婚宴的开始,看见沈以澈正招待宾客的背影,也只继续端坐着。
未过多久,喜娘牵着一身喜服的白言欢行至门前,将她的手交给沈以澈,他对着喜娘礼貌地一笑,牵过言欢的手走向高堂之前“一拜天地!”二人转身“一拜天地之灵气,三生石上有姻缘——”鞠躬,起身“二拜日月之精华,万物生长全靠她——”“再拜春夏和秋冬,风调雨顺五谷丰——”“二拜高堂!”沈以澈扶起言欢,又转身面对高堂,高堂上坐着的沈江腾和苏净月皆是满脸欣慰的笑意“一拜父母养我身——”“再拜爹娘教我心——”“尊老爱幼当铭记,和睦黄土变成金——”接下来到了夫妻对拜“一拜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白头偕老风雨同舟——二拜夫妻恩爱相敬如宾,早生贵子光耀门庭——三拜勤俭持家同工同酬,志同道合尊老爱幼——”
白舒黎不是第一次参加婚宴,但今日的新郎新娘皆是自己的至亲,她难免有些感慨,喜结良缘,从此白首偕老,有些羡慕,又有些后怕。舒黎看着沈以澈和白言欢被送入洞房,极力让自己不再想些乱七八糟的,同周围的师兄弟们一道用晚膳,沈以澈中途来敬了次酒,二人也未多言一句。
唯一想说的,一月前便已说过,此时的沈以澈,也无什么立场,在自己与言欢的婚宴上同白舒黎说什么。
婚宴后第二日,舒黎未急着离开沅溪,她还在等白言欢三日后回门,听她亲口说一切安好才可放下心,两姐妹见了面,忍不住又开始相互调侃,在言欢面前,白舒黎不服输的性子往往暴/露无疑,已过去了近两个时辰,二人仍是有说有笑,突然,仓促的敲门声响起,一门生不等二人直接冲了进去,弯腰行礼道“小姐,沈少夫人,不好了!”白舒黎放下刚端起的茶杯“何事?”“沈老夫人…她…”“姨母怎么了?你慢慢说。”“方才鹤洲山庄传来消息,沈老夫人在房中自缢了,门生们发现之时,已断了气…”白舒黎未听完,便疯了一般地冲出去,白言欢在她身后,同样急促地跟着步子。出寒花峪的路上,二人又遇上了正欲出门的白轶祁,见她二人匆匆忙忙,白轶祁默默叹了口气“阿爹。”二人异口同声,他点头“随我一道去鹤洲山庄吧。”
姑苏——云深不知处
“泽芜君。”蓝方晏略带着急地敲了敲寒室的门,蓝曦臣打开门“方晏,何事?”“今日夜猎之时,百姓们皆在议论一事。”蓝曦臣未说话,只微笑等蓝方晏的下文“从沅溪传来的。”以为他要说白家同沈家联姻一事,蓝曦臣的神色无甚变化,蓝方晏继续道“沅溪沈氏主母,昨日突然自缢而亡,此消息今日便在仙门百家传开了。”突闻此噩耗,蓝曦臣显然也愣了半晌“我要去趟沅溪。”他快步至兰室,得到蓝启仁准许后御剑连夜赶到了沅溪。
寒花峪门口只有两个夜巡的门生,见到蓝曦臣外袍上的家纹和他的卷云纹抹额便知是姑苏蓝氏之人“这位公子,有何事?”蓝曦臣礼貌地作揖行礼“在下前来寻沅溪白氏大小姐白舒黎。”“阿黎她…此刻不在寒花峪。”“那公子可否告知在下,她去了何处?”“阿辰,何事啊?”身后是白轶祁略带疲倦的声音,这门生转过身去,抱拳行礼“宗主,这位公子前来寻阿黎。”白轶祁抬眸见是蓝曦臣,眉头略舒展开“蓝公子。”“白宗主。”“我听阿黎说,姑苏蓝氏近日在忙于三月后的岐山清谈会,蓝公子怎的这时来了沅溪?”“我听闻沈氏出了事,有些担心沁儿。”白轶祁微笑道“阿黎在鹤洲山庄,我正要前去,你可要随我一道?”蓝曦臣作揖“如此便麻烦白宗主了。”
蓝曦臣并未随白轶祁一道进鹤洲山庄,只在门口侯着,他本同沈家无甚关系,苏净月才走了一日,他此刻便进去是有些不合礼数。白轶祁未多做勉强,走进灵堂蹲下身子对坐在苏净月遗体前的白舒黎轻声道“阿黎,你已坐了许久了,快起来吧。”舒黎摇头“阿爹,你让我再待一会儿。”白轶祁未告诉她蓝曦臣在外头等她,顺着她的心意容她又坐了半个时辰,待白言欢和沈以澈来了灵堂后,舒黎才起身离开鹤洲山庄。慢吞吞地走出大门,低头不知在思索着何事,见脚底一双洁净的白靴才缓缓抬眸,对上蓝曦臣那双澄澈的眼睛,瞧见他眼底的担忧“沁儿。”就这么唤了她一句,白舒黎猛地钻入眼前之人的怀中,任他轻轻拍着自己的后背带给她些许的安慰“曦臣…”她有些哽咽,蓝曦臣心疼得紧,又收紧了抱着她的双臂“沁儿,我在这里。”就是这句“我在这里”彻底击垮了白舒黎的最后一道伪装,她再也忍不住从眼底溢出的泪水,将这两日所有的委屈和伤心在他怀中全数发泄出来“明明大婚前日,姨母还对我说有朝一日定要见见我的心上人,明明还跟我有说有笑的…怎会如此突然…”蓝曦臣从始至终未说一句话,只是轻抚她的头发,替她擦去眼泪,待她在自己怀中冷静下来,他才柔声道“沁儿,回家吧。”“嗯…”他牵起她的手,往寒花峪去。
白舒黎未回自己房中,只是同蓝曦臣一道在后院中坐着,枕在他肩膀之上听他吹箫,一曲终了,他的右手揽住她的右肩,舒黎轻声唤“曦臣…”“我在。”“你知道吗?我阿娘走得早,从小,姨母待我就同亲生母亲一样,十二岁那年,我第一次和大师兄一道去夜猎时被一怨气极重的凶尸所伤,回来后便发了高烧,姨母整整一夜未合眼,直至我退烧她才回去,虽说对于我和阿澈,她是乐见其成,但知晓我并无那方面意思后,她也未勉强。”蓝曦臣默默叹了口气“沈老夫人,定也望沁儿能日日都开心,如此她也能安心地走。”“只要是认识我的人,皆说沅溪白氏的大小姐天资聪颖,且性子刚烈坚贞,一直以来,我都是这么做的,可是…我其实,也并没有他们想象中那么坚强…”“如此也挺好。”蓝曦臣突然的这一句话,舒黎满脸疑惑看向他深邃的眸子“我从不需要沁儿多坚强,也不用你多成熟,有何风浪,我都可以替你顶着,在我面前,你可以当个孩子,躲在我身后,无需伪装自己的脆弱,毕竟那才是真实的沁儿。”
白舒黎有些微愣,继而微笑靠在他怀中“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