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回云深

姑苏——云深不知处

云深不知处内鲜少有女子出入，尽管是姑苏蓝氏的女修，修仙练剑也是同男修分开，平日里是断断见不到，因此，姑苏蓝氏的这些男修，在见到白舒黎之时，皆是一副极为吃惊的模样，再加上她还是被蓝曦臣光明正大带进来的，这些人更是不顾“不可大喜”的家规，下巴都快掉下来了。

蓝曦臣回云深不知处，第一件事自然是去拜见蓝启仁，舒黎自然是不好同他一道去，便在兰室外玩弄那栽种得极好的玉兰，心下想着这白玉兰倒是同寒花峪中的木兰极为相似，但又各具风韵。

蓝曦臣刚进了兰室，见蓝启仁那张威严的脸，便作揖行礼“叔父。”蓝启仁捋一捋自己的山羊须“曦臣，回来了？”“近一月未归，让叔父担心了。”“听门生们说，你带了位客人回来，还是名女子？”“是。”“既是客人，便好生招待，不过，终究是名女子，在云深不知处，还是避嫌的好。”“曦臣明白。”

舒黎正一心赏着庭前的白玉兰，也未注意身后刚出了兰室的蓝曦臣，直至他走近，身上的檀香味令舒黎极为舒心，她才转过身，撞上他那双清澈的眸子“你叔父如何说的？”蓝曦臣温柔地替她将鬓前的碎发别到耳后“叔父让我招待好沁儿，无甚要紧的。”舒黎嘟嘴“怎的？招待我不算要紧？”“是是是，最为要紧。”

蓝曦臣笑得极为宠溺，而后又故作轻松地问道“沁儿可曾想过，若是叔父不喜欢你，该如何？”舒黎毫不在意“我喜欢的是你，又不是你叔父，更何况，我连你都搞得定，还怕他不成？”蓝曦臣将手轻放在舒黎唇边“越说越不像话了，若是被叔父听了去，仔细他罚你。”

此次来云深不知处，白舒黎听了蓝曦臣的，并未装作是蓝家修士，自然也不好同男修们同行，蓝曦臣将她带到了女修的居所，准她白日可自行去寻自己，虽是觉着麻烦，但不愿他为难，舒黎也欣然答允了。

隔日一早，舒黎便准备前去寒室寻蓝曦臣，第四次见到了那名一身傲气的蓝家修士，说起来自己救了他两回，他也算帮了自己一回，却是连彼此名姓都不知。

“怎的这次来竟如此光明正大了？”他抱臂居高临下看着比他矮半个头的白舒黎。

什么？照他如此说，上回佯装成蓝家修士跑来云深不知处，他也是知晓？“你怎知道的？”

“我怎知道？你以为那夜放你在厨房胡闹的是谁？”听他这番话，舒黎才勉强想起来自己初到云深不知处之时差点把厨房烧了那回事儿，有些不太好意思地挠了挠头“那后来收拾了厨房的也是你啊？”“废话，不然你以为是猫帮你收拾的？”

那晚为了替舒黎掩饰过去，蓝曦臣好像确实对那门外的修士说是猫溜进了厨房。

“多谢这位公子相助，在下沅溪白氏白沁，字舒黎。”说实话，原本白舒黎并看不惯他那副嚣张不肯低头的样子，但自上回他告知自己蓝曦臣不在云深不知处并且还将通行玉令之事透露给她，再加上现在还知晓他帮自己收拾了厨房的残局，她忽然觉着此人心地也不坏，是个可深交之人。

“姑苏蓝氏蓝漾，字方晏。”

“沁儿。”温柔又极具磁性的声音传来，白舒黎回过头去，见蓝曦臣一如以往的笑意，她也回了个笑容“曦臣。”

蓝方晏作揖行礼“泽芜君。”蓝曦臣点头，他也知不该在此处多留，便转身离开，见他走远，蓝曦臣又看向舒黎那张极为干净的面容“沁儿昔日同方晏水火不容，怎的今日如此聊得来了？”舒黎摆摆手“不过说了两句话，你哪儿看出我跟他聊得来？”看蓝曦臣那不敢苟同的神色，舒黎又道“不对啊，泽芜君，你这是…吃醋啦？”“沁儿说是便是了。”“好说好说，我看蓝方晏佩戴的也是同你一样的卷云纹抹额，他是你们蓝家的亲眷子弟啊？”蓝曦臣点头“方晏是叔父的养子。”“养子？”“嗯，十五年前，叔父赴清谈会，回来的途中看方晏擅自拿别人家的药材，问他他便说是因自己染了风寒，又没钱买药，叔父见他可怜，根骨也极佳，便将他带回来了。”“听你如此说，你叔父也不是那般古板严厉之人啊。”“严厉是真，但叔父对蓝家的每一名修士，都是在用心教导。”

白舒黎本是听修真界之人对于蓝启仁有三点极为精辟的概括:迂腐，固执，严师出高徒。这么多年来，舒黎对于他的了解也仅限于此，自从遇到了蓝曦臣，听他说起自己儿时的事，舒黎竟也有些体恤蓝启仁了。也许年少时，他和青蘅君也曾同如今的蓝氏双璧一样，是整个姑苏蓝氏的骄傲，而后又遇自己的兄长娶妻生子又闭关，将两个尚年幼的孩子交给他教导，同时他还需担起姑苏蓝氏的事务，舒黎竟是有些觉着蓝启仁肩上的担子比自己的父亲更重，想到蓝氏双璧，她又抬眸问蓝曦臣“都说你们姑苏蓝氏有双璧，怎的不见另一璧？”他笑言“忘机近日闭关修炼，自然是见不到的。”“你们姑苏蓝氏之人都如此爱闭关，你日后不会也常年闭关不见人吧？”

白舒黎本就这么随口一问，怎料下一秒便被蓝曦臣从身后抱住，他伸手折了朵玉兰，放到舒黎手中“若我终日闭关不见人，沁儿怕是要将这天都翻了。”“原来我在你心中便是这般残暴之人啊？”“怎会？曦臣只觉如此的沁儿，甚是可爱。”话音刚落，他轻轻吻上她的右耳，嗅着她长发之上的清香。

“我们何时才可再一同去夜猎啊？”“近日门中事务繁多，我需留在云深不知处协助叔父一道处理，沁儿若是受不住此处日子无聊，那便自行下山去等我？”舒黎猛地摇头“我情愿在此处等你，反正我又不是你们姑苏蓝氏人，偶尔犯个禁，该是无事的吧？”蓝曦臣无奈笑了笑“那要看沁儿是被何人发现犯了禁。”

为了不让蓝曦臣为难，白舒黎真真的是极力忍着想下山的欲望，终日清汤寡水的尽力将自己喂成只兔子。来这云深不知处半月有余，她知晓蓝曦臣要帮着蓝启仁处理些门中事务，便也不会日日去寻他，闲暇时间，她便在房门口练剑打坐，怎料这日，竟是来了位稀客，舒黎未穿姑苏蓝氏的校服，让人一眼便知她是那位“泽芜君带回来的姑娘”。见到蓝启仁那张严肃的面孔，白舒黎将吟风收回剑鞘，作揖行礼“蓝先生。”他点了点头“我听闻姑娘与曦臣同行夜猎，数次救下了他，甚至动用极为危险的秘法？”“先生言过了，曦臣也为了救我不惜以魂换魂，我所做的断不及那般凶险。”

蓝曦臣在向蓝启仁交代一路见闻之时并未提及以魂换魂一事，尽管是在夜猎笔记中，也只是只言片语带过，白舒黎便是料定他不会向蓝启仁多言一句，而她觉着蓝曦臣为自己所做的事，远远比她所用的嵌铃术更为不顾一切。

“那我再问你，如今温氏横行，若是来日欺压到我姑苏蓝氏，你是会助我们，还是会明哲保身？”“蓝先生，恕舒黎直言，我并不觉任他温氏胡来便能保身，只要威胁到温家的地位，温若寒皆会以最为凶残的手段铲除异己；其次，若温氏当真欺压到蓝氏头上，即便一人之力绵薄，我也定会助姑苏蓝氏。”“若是敌不过呢？你会否任他们胡来？”“一家敌不过，受他温氏欺压的仙门却并不在少数，总而言之，要我向他温若寒低头？除非他跪在我面前。”

蓝启仁不再多言一句，只是捋了捋自己的山羊须“品质纯良，侠义肝胆，不错。”话毕便转身离去。白舒黎并不知蓝启仁此番找自己问这些话究竟用意何在，只知日后他再见蓝曦臣和舒黎在一起之时，一言不发便离开，除了交代蓝曦臣在云深不知处内不可男女交往过密，他并不多过问这二人的事，甚至没再问蓝曦臣那块多余的通行玉令去了何处。

“沁儿究竟同叔父说了什么？”蓝曦臣难得疑惑问舒黎，后者俏皮地眨眨眼“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