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就这样过了，每天以汾河中水产及山中野菜野果为食，大多时间二人是在一起的，或是对弈，或是逗趣——他们也拥有了从未经历过的惬意，而且同时还拥有彼此。偶尔夜晚时，李倓发了噩梦梦中呓语，李复忙去看，却被一把拉住拽到床上一起睡，李复屡次中招，却知又是他的诡计。
日子左右是能过下去的，自从天泣林逃出来后，确有几波人寻过他们，但都未遂，终究还是放弃了。江湖上流行的说法是，两人抛下江山大事，双宿双飞隐居去了。
一年来，他们的关系也变得微妙朦胧，反正李复现在不用李倓装作发噩梦，也能自愿与他同床，此间发生过什么，没人知道，他们也不会说。李复也未曾想过，有朝一日，他会与他的贤弟有这种说不清的感觉。不过他不介意，倓弟也不介意，权当是真的相恋了罢。月夜对坐，把酒当歌。
一事还未消去，另一事又来得太快。
是夏夜，汾河边的岩石上，雕儿从天际飞来落到上面，李复掰开它的嘴取出里面的信卷，打开看了片刻，神色就变得复杂了些许。
李倓看到这信条时微微惊讶，竟没想到复兄一直和前线有联系，侧脸看了看他，后者以一脸温笑回之。信上说，洛阳收复指日可待，却偏与回纥的关系紧张，现今广平王李俶营中招募有谋之士一同完成收复大业。
未等李倓开口，李复只撂下一句：“是时间行动了，你以谋士的身份去帮助广平王，我帮你另择营地，把建宁铁卫转到那里养兵。之后，我们再找机会会和，再商下一步。明日一早便动身吧，记得把兵符留下。”
“好……”李倓隐去心中不舍，只是点头。
——是时间出手了。
却又将别离。
不过，来日方长。
按复兄所说的，李倓化身有谋之士成功进入到广平王营中，早结束这一场战乱，也能早实行他的大计。那广平王倒也平易近人，两人闲时最爱对弈，广平王觉得，他这位贤才总让他有种很熟悉的感觉。
“言先生，你看起来很像本王的一位故人。”
“嗯？”李倓稍微一怔，不过很快捻起一颗白子落在棋坪上，“这……”
“本王的倓弟，建宁王，也是像你一般多谋有为，英勇刚正，可惜一年多前，他……”广平王没往下说，只是抿了口茶，心中千言万语化成一声叹。他看着王兄，心中也是复杂，但他还不能把一切都说出来，也不知该同他说些什么，只得不言，将哀伤收进眼底。
“抱歉，原本不该说这么多的……”
“无妨……”若是日后能成功夺到帝位，王兄又当如何？这个问题似乎从未想过，也不愿去想，只叹息，他笑复兄太过于惜子，他又何尝不是？终究不是好棋手。
此时，李复已带着兵符，以建宁王亲信的身份回到太原城中，秘密召回建宁铁卫。“尔等可愿以你心，忧天下之忧？可愿以你血，济百姓之苦？可愿以你命，换苍生之福？”李复此言一出，铁卫们立即相信眼前这位就是王爷身边的人。
“我心，我血，我命。”这是建宁铁卫一致的回答，他们眼前的人说，王爷还活着，却不便让其他人知晓。
灵武和洛阳都不宜去，不如暂且先留在太原。
二人保持传书来往，李复留在太原，表面上是领兵抵抗狼牙，实则是未雨绸缪，就等倓弟一声令下。待天下大定时，却不知何时天下大定。虽是保持传信来往，但由于二人见面机会甚少，所以无时不牵挂对方，倦时可有人倾诉，寒时可有人问暖，醉时可有人同醉？
不诉，不问，不醉。身在异地赏同一轮月圆。
又两年，狼牙气数将尽，摆平他们已是指日可待。是夜，李倓离去广平王大营，却未留下任何当是作别。他与李复在汾河之畔会和，相逢之时话却不多，想说的千言万语都化作微微一笑。
“一切都已办妥。”
“确是……复兄，明日出行，不久就分晓胜负，难得重聚，不如再饮一次酒。”李倓拿出上好的关外汾酒摆在桌上，他没记错，这正是李复最爱的酒。见李复落座后，他亲手摘下李复的覆面，拨开泛白的一缕发丝，在额角烙下一吻：“两年未见，复兄似是又清瘦了许多。”
“嗯？倓弟倒是一丝都未变。”李复轻笑，伸手将那人揽入怀中，对方也没拒绝，任由他的。若是时间永远停留在这一刻，多好，可惜，他得到帝位的那一天，便是我与他分别的一天，他有他的江山，我有我的江湖，我们终会渐渐地渐行渐远……
“复兄在想什么？”
“没什么……”李复仍未回神。只是看了桌上的酒坛，小声道：“是夜应醉。”
“不醉不归。”
两人不知喝了多少，终究是醉得不省人事。
后来是什么样子？
有传言，两个人还真没在一起。他一登九五，受众人朝拜；他为他谋得一场局，却只愿回归江湖。
人各有志，他成全了李复，纵然心中不舍，也不知相见是否真的无期。李复离开后，李倓也不负李复的期望，不出三个月，天下大定，此后他施展毕生所学，盛唐再现。
五年之后，帝王登上高台，望向遥远天际，又是月圆。
“陛下怎有兴致来这望月台赏月？”
“在回忆一些事。”他们从天泣林逃出的那一天正是月圆。
“嗯，臣妾命人送来了陛下最爱的关外汾酒。”
“爱妃有心了，那便留下与朕同饮吧……”说罢，他转身入座，一手将身旁的方霏妗揽入怀，另一手将两盏酒杯斟满，拿起一杯，对月一饮而尽。
与此同时，李复和沈寒一起走过汾河河岸，他站在岸上，静静看河水流淌，却久久不愿离去。
“先生，为何在此汾河岸停驻啊？”
“思念一位朋友。”他们的故事，就是在这汾河之畔。
“那先生是许久未见他了？”
“许久，许久，或是今生都难再见。”他抬头望着那一轮玉盘，自言自语。
——但，此时享着同一片月光，身在同一盛世。
知你无恙，已胜过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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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妗儿的《溯洄妄想》剧情对他影响还挺深远，他竟然会梦到差不多的剧情。唯一不同的是，梦中的他没有受到诅咒，更没有将复哥推向敌对的阵营，妗儿也没有死，这一次的结局挺圆满的呢！
李倓把这一切都告诉了众人，李复当即将他揽入怀中，轻声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大概是因为方霏妗姑娘妄想的剧情太过凄凉，你都要意难平了。不过你放心，你做的所有事我都会理解，会和你一同面对。别说什么诅咒，就算是一起死，我也当陪伴你。”此话一出，所有人包括李倓在内都惊呆了，这像是李复说的话么？沈寒习惯性托了托架在鼻梁上的眼镜，欣慰地露出老父亲般的微笑。
鬼谋，你终于长进了，情话说得比我还棒。
“嗯，得复哥如此，我李倓此生无憾。”李倓靠在李复的胸膛上，一脸满足。
好大一盆狗粮，方霏妗此时只觉得被酸倒了牙，去一边自闭了——难道这就是当事人与旁观者脑回路的区别？不对啊，在妄想故事里我也算个当事人呢，莫不是我的本体是刀子精？嗯，也只能这么解释了。今天的方霏妗也很怀疑龙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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