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静儿从未见过面皮那么厚的小姐姐,那年她去龙门荒漠找在那里做生意的师兄沈寒,认识方霏妗没多一会儿,方霏妗就对她表白了。
没有听错,是真的表白,虽然当时江湖上由同性结成的情缘还是挺多的,但那都是男子与男子,就如师兄,前几日刚把一个喵哥捡回家,说是在巴陵护镖的时候就看上了。女子和女子结成情缘的就很少见了,所以裴静儿在被表白后就愣了,简直是不敢相信,为此还让小姐姐重复了好几遍。
更要命的是,坐在身边正和小姐姐谈生意的师兄并没有帮她说话,反而还嘲笑她:“人家说人家喜欢你,想当你情缘,人家直直白白的,这还听不出来的话,你比李先生还剑纯。”师兄你到底是哪头的哦,生气气。
沈寒刚说完这句话,就成功赢得隔壁桌李复一记眼刀,老沈你说你师妹就好好说,别扯上我,我是九天鬼谋,莫得感情!而沈寒完全不在意地笑了,我说的是事实啊李先生。
李复这一回头,给正在和他斗酒的阿木奚留了空子,连忙把不同杯子中的不同种酒倒在了夜光杯里,并用手指头搅和均匀,先生斗酒简直太厉害了,眼看自己打赌就要输了,不如搞些花样……
“先生,你要的葡萄酒在这儿了!”阿木奚把夜光杯递给李复,期待般看着眼前的人喝下去会是什么反应,嗯,他自己也没喝过,只是听人说把多种酒混在一起喝味道好不了,而且还更容易上头。阿木奚心里窃笑着,等着人喝下去。
李复没看酒杯中有什么异常,就把杯子里的液体灌了下去,刚要咽下去,才发现不是味儿。这哪儿是酒啊,简直是毒药!李复直想把酒一口喷出来,然而师父他老人家生前告诉过他,作为鬼谋,在人前一定要优雅,才皱着眉头将口中的酒尽数咽下。
阿木奚看李复一直没反应,简直失望透顶,难道自己混得不够多么?还是这位鬼谋味蕾有问题,吃什么都是一个味儿?“李先生,你……真能喝!”阿木奚装作敬仰道,他的实验失败了,伤心。
什么叫喜怒形于色?阿木奚就是,尽管他嘴上说的是夸赞的话,可他掩饰不住他失落的神色。李复看看他的脸色,就什么都明白了,难怪这酒变了味,原来是阿木奚搞的鬼!不行,优雅也要有个限度,方才咽下这口酒就如同咽下了刀子,这位侠士不是想斗酒,他想谋杀!
下一瞬间,坐在隔壁的沈寒就听到一声惨叫,“哇!杀喵了!”紧接着就看到阿木奚鼻青脸肿地向自己扑过来,沈寒一把将脸上挂了彩的猫儿搂住,略微心疼地向李复求情:“先生,阿木奚还是个孩子,你就饶了他吧!”
这个孩子有点大,李复在心中念念叨叨,阿木奚脸上的伤是他一招千瞬流云所致,虽然连一成力都不足,但造成的伤害够阿木奚长个记性了,便点点头便回到座位去。沈寒的话似是给裴静儿一个启发,本来她不知道怎么摆脱方霏妗的纠缠,这才有了借口:“我还是个孩子,小姐姐还是放过我吧!”
“情缘嘛,就是要从孩子养起。”方霏妗喝了口茶,笑容愈加……猥琐?
得,自己把自己坑了,裴静儿用求助的眼神望向沈寒,可他的注意力正聚集在阿木奚的脸上。汰,有了情缘忘了妹,师兄你可真是个大猪蹄子!
“副帮主,你在这儿呢!”这时一个盾萝蹦蹦跶跶进入了裴静儿的视线,方霏妗应声转头。裴静儿顿时觉得自己有救了,盾萝可真是个好帮手!正欲美滋滋逃走,却被盾萝拉住了手。“这个花萝好可爱,副帮主的朋友么?”
“嗯,我情缘!”方霏妗毫不留情,面带喜色回道:“等过几天我接手了帮会,她就是你们的帮主夫人了!”
“那就恭喜副帮了!”小盾萝对方霏妗和裴静儿拱了手,就愉悦地去了龙门镇据点,跑商去!
望着小盾萝天真的背影,又望了望方霏妗嘚瑟的眼神,裴静儿无语问苍天,如果这里有块冻豆腐她一定会去撞。救命,要死啦!真是天大的冤枉啊!要不要这么霸道,我可还没答应呢!
裴静儿狠狠地瞪了方霏妗一眼,对方只是回之一笑。这时沈寒已经给阿木奚疗好了伤,才理会欲哭无泪的师妹,却不是帮她:“怎么肥四啊小老妹,你就先和她处着试试看嘛,不合适再分!而且能让一个恶人大帮的准帮主看上,你可是头一回。”
如沈寒所说,方霏妗是恶人谷阵营下的一个大帮会的副帮主,要不了几日,帮会的帮主要退出江湖,将整个帮会都托付给她。
一教两盟三魔,四家五剑六派。这其中的两盟便是浩气盟和恶人谷。世人眼中,浩气盟是正派,都是心怀天下的正义之士,而恶人谷是邪派,里面的人全是杀人不眨眼的魔头。
届时方霏妗算是恶人谷里威望比较高的了,人称“极道魔尊”,而在刚化为人形没几年阅历不高的裴静儿来看,方霏妗应该就是个霸道的女魔头吧,这样就更不能和她在一起了,自己可是出身名门正派,断不可跟恶人谷的打交道!
然而,像方霏妗这样的女魔头,为何喜欢裴静儿这样的小萝莉?至今没人想明白。
“师兄,你们谈完生意了么?”裴静儿打个哈欠,拉着沈寒的衣袖问道,她实在是受不了了,这个女魔头竟时时刻刻都盯着自己看,仿佛下一瞬间就要把自己生吞了似的。师兄也真是的,亏还是浩气盟的绝代天骄,干嘛要跟这种人做生意啊?
“师妹累了啊,我这就好了,正好也带阿木奚回去养伤。”说着,沈寒起身一手拉着喵哥一手拉着花萝就离开了。裴静儿终于放下一百个心来,总算逃离方霏妗的视线了。
不过到了客栈就悲剧了,当客栈掌柜说客栈客满了的时候。神特么客满,真不凑巧!不过这也怪不得谁,此时玉门关不开,整个龙门荒漠地域广阔,能给人住的就这一个客栈,其他都是马贼营地、恶人谷据点和当地商人的私房,显然都不能住,来客不少时,免不了有人风餐露宿。
“客满了么?不如小姑娘跟我住一屋吧?”
不是吧?裴静儿向后看看,果然是那个让她陷入绝望的身影。她什么时候过来的?不过和她住一起比睡在外面好,到时候和她约法三章应该就好吧?
内心十分不爽地答应了,裴静儿跟着方霏妗到了房间以后便坐在椅子上不说话,眼睁睁地看着方霏妗帮她铺床。此时在她看来,方霏妗的热情都是为了讨好她,等她没了耐心指不定又是另一副面孔,这种人还是早早远离为妙!“别忙了,我明天一早就走,在地上凑合一宿便是!”
“小孩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睡什么地板,睡床上!”很好,裴静儿被方霏妗一句话不留余地的驳回。
“还是你睡床上吧,我又不是人,我可是花妖!”裴静儿一着急,竟然说溜了嘴,当她意识到的时候,方霏妗正饶有兴趣地看着她。好尴尬,裴静儿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才继续说:“不信?我变给你看!”说罢才一转身,竟露出了原形,是一朵丁香花,很快,又变回花萝的模样。
“竟没想到我情缘的真身那么漂亮,那我也把我的真身给你看!”方霏妗抛了个媚眼,扭一扭身,裴静儿吃了一惊,眼前的女魔头竟然变成了白龙!这白龙好像还有点好看,尤其是那龙角和龙尾,让人想直接上去秃撸。“我们是同类哦!”方霏妗变回原身轻笑道。
该死!为什么每次都正中她的下怀!
“小姑娘,你是不是觉得,我们恶人谷的人都是十恶不赦的混世魔头?”方霏妗猜出了裴静儿的心思,后者扭过头去,却不得不听她接下来说的话:“世人看同种事物都是一个眼光,恶人谷是如此,妖也是如此,你信不信你说你是妖大多数人都会害怕你离你远远的?其实你可能并不会伤害任何人,可是他们不会听你解释。而我加入恶人谷多年,行事光明磊落,也只是带领着同胞为恶人谷夺下不少据点,可我还不是受着魔头的名号么?与妖是一个道理……所以,你我有什么区别?”
裴静儿听罢,似乎有些道理,可是,再怎么样她还是太霸道了,一口一个情缘,也不问问我的意见!她心中动容,却依旧以鄙视的目光看着方霏妗,问道:“所以这和我拒绝当你情缘有什么关系么?”
是没有……方霏妗思索了一下,自己不过是太喜欢花萝了,而她对于喜爱之物都势在必得,所以单方面宣布花萝是自己的情缘,也算是在帮会成员面前撑一撑面子,倘若花萝不喜欢自己……
不,花萝就算现在不喜欢,以后迟早都会喜欢的!
方霏妗没有说话,而是继续铺床,并且坚持让裴静儿睡到床上,自己睡在地上,裴静儿被方霏妗的热切打动,由此对她的印象也好了许多。夜晚,她躺在方霏妗的床上,感觉别提多舒服了。
客栈另一个房间,阿木奚躺在床上,沈寒坐在床边,摸着他那仍有些肿的脸颊,温和地问:“为什么想不开去招惹李复先生?”
“我近日在江湖推栏上看到个情报,说李先生和建宁王曾经有过一段情,我想知道是不是真的,所以就想问他。可我觉得他不一定会承认,所以我打算用酒灌醉他再问,毕竟酒后吐真言……”
所以这就是你把五六种酒混在一起给他喝的原因?真的是只傻喵。沈寒无奈笑笑,问道:“你想知道这个怎么不问我啊?”若说沈寒,他除了是浩气盟绝代天骄、著名镖师以外,他还是个收集情报的好手,多少年前的事情只要他一着手调查,连一点细节都会还原,别人都不知道他是怎么查的。
“毕竟我曾是莫得感情的杀手,问这种事怕被你嘲笑我八卦……”
阿木奚话音落下,就把沈寒气笑了,一掌轻拍到他脑袋上,笑骂道:“那你就不怕李复笑你八卦?哦,他倒真不会,那么要面子的人被你戳了伤心往事,不杀了你才怪!”
“嗯?伤心往事?”阿木奚更好奇了。
“得,一猜你就没长心,那我就简单说说吧。李复和建宁王的往事是真的,比你我感情还要好,只是李复爱得谨慎,不敢让他师父知道,不过他师父后来还是知道了,还让他立马断了情。李复要背负的太多,而且前路极其凶险,走错一步便是万劫不复,天下和爱人只能顾全其一,他也是怕自己万一走错连累了建宁王,才提出分手,这也算保护他。”
“是么?好可惜啊……”阿木奚有些伤怀。
沈寒摇摇头,轻轻握住他的手,同他说:“所以阿喵,你够幸运的了,至少我们不需要背负什么,也没什么人能将你我分开,我可以陪你走完一生一世……”甚至可以在下一世寻到你。
阿木奚幸福地攥着沈寒的手,果然这句才是重点,从前当杀手的日子虽然刺激,也让自己颇有名声,但终究四处漂泊、无人陪伴,孤零零一个人也没什么意思,直到退出帮会被沈寒带回去,才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幸福,是他想要的。
这句话他一直记着,也一直信以为真,然而也是他提前撒手人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