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阴冷地笑了几声,道:“晓星尘,这就是我为什么讨厌你。我最最最讨厌的,就是你这种自诩正义之辈,自以为品性高洁之人,就是你这种总以为做点好事世界就变美好了的大傻瓜,白痴,天真,蠢货!你恶心我?很好,我会怕人恶心吗?不过,你有资格恶心我吗?”
晓星尘微微一怔,道:“你什么意思。”
薛洋亲昵地道:“最近咱们晚上都没再出去杀走尸了吧?不过前两年,我们是不是隔几天就出去杀一堆啊?”
我想跳下去,可腿却不住的抖。
看书的人和旁观者差别一样大。
晓星尘道:“你现在说这个是什么意思?”
薛洋道:“没什么意思。就是很可惜你瞎了,两个眼珠子都被自己挖没了,看不到你杀的那些‘走尸’,他们被你一剑贯心的时候,多害怕多痛苦啊。还有跪下来流着眼泪给你磕头求你放过他们一家老小的,要不是舌头都被我割掉了,他们一定会放声大哭,喊‘道长饶命’的。”
晓星尘浑身都抖了起来。
我握紧了拳头。
好半晌,他才艰难地道:“你骗我。你想骗我。”
薛洋道:“是,我骗你。我一直在骗你。谁知道骗你的你都相信了,不骗你的你反而不信了呢?”
晓星尘踉跄着劈剑朝他砍去,喊道:“闭嘴!闭嘴!”
薛洋捂住腹部,左手打了个响指,从容后退。他叫道:“好!我闭嘴!你不相信的话,就跟你身后那只对对招,让他告诉你,我有没有骗你!”
我咬紧下唇,恢复了冷静。
此时我发出的声响,他们都听不到了。
剑风袭来,晓星尘下意识持霜华反手格挡。两剑一交,他就怔住了。
晓星尘很小心、很小心地问道:“……是子琛吗?”
没有回答。
宋岚的尸体站在他身后,看似凝视着晓星尘,双眼却不见瞳仁,手持长剑,与霜华相交。
他们二人以往一定常常切磋剑法,已能判断对方身份。但晓星尘似乎不敢确定,缓缓地转身,哆哆嗦嗦地伸手,摸到了宋岚的剑的剑刃。
宋岚没有动,他顺着剑刃往上摸,终于,一点一点描摹出了剑柄上刻着的“拂雪”二字。
晓星尘的脸越来越白。
他六神无主地摸着拂雪的剑刃,连锋刃割破了掌心也不知道,整个人抖得连声音都几乎散了一地:“……子琛……宋道长……宋道长……是你吗……“
宋岚静静地看着他,不言不语。
晓星尘缠眼的绷带已经被源源不绝的鲜血浸染出了两个可怖的血洞。他想伸手去碰持剑的人,但全然不敢,手伸出又缩回。阿箐的胸口传来阵阵撕裂般的疼痛,疼得她喘不过气来,泪水也泉涌般夺眶而出。
我默念道:“道长。”
我不赞同道长的做法,可我同样心疼他。
我们只是执念不同。
晓星尘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怎么回事……说句话……”
他彻底崩溃了:“谁说句话?!”
薛洋如他所愿,说话了:“需不需要我再告诉你,昨天你杀的那具走尸,是谁啊?”
当的一声。
霜华坠到了地上。
薛洋爆发出一阵大笑。
我想开口,可又不知说什么。
晓星尘跪在木然站立的宋岚面前,抱着头撕心裂肺地嚎啕大哭起来。
薛洋笑得眼里泛起了泪花,恶狠狠地道:“怎么啦!两个好朋友见面,感动得都哭了!你们要不要抱在一起啊!”
阿箐死死捂住嘴,不让呜呜呜的哭声泄露出一丝。义庄内,薛洋一边走来走去,一边用一种既狂怒、又狂喜的恐怖语气破口大骂:“救世!真是笑死我了,你连你自己都救不了!”
“你一无事成,一败涂地,你咎由自取,你自找的!”
晓星尘痛苦的呜咽道:“饶了我吧。”
薛洋道:“刚才你不是要拿剑刺死我吗?怎么一会儿又讨饶了?”
我忍不住了。
“闭嘴。”一声轻喝自我口中传来。
屋内的两人愣住了了。
“谁?”薛洋道。
我纵身跳下,面色极冷,薛洋虽然没有看到我的样貌,却感到一股寒意。
“又是一个自诩正义的人?”薛洋嗤笑道。
我不语。
薛洋绕过我,继续打算和道长说话。
忽然,晓星尘抓起委地的霜华,调转剑身,锋刃架上了颈项间。一道澄净的银光划过薛洋那双仿佛暗无天日的幽黑眼睛,晓星尘松开了手,殷红的鲜血顺着霜华剑刃滑下。
我一惊,想去阻止,却已来不及了。
我什么都没有改变,就自以为是当了个姐姐,到头来什么也没有阻止,有个屁用?
我眼疾手快的拿出一个锁灵囊,锁住了晓星尘的些许灵魂。
随着那一声长剑滚落的清响,薛洋的笑声和动作戛然而止。
“死了更好,死了才听话。”
薛洋不理我,自顾自的把道长的身体擦拭好,又布置了环境,才坐下来。
可他一直等,都没有等到。
他伸手一探,他探到的,恐怕只有几缕微弱的残存碎魂了。
在时间流逝下,更是散的无几。
那张永远都笑意满满的脸上,头一次出现了一片空白。
我攥紧双手。
薛洋的眼中刹那间爆满了血丝。他霍然起身,双手紧紧捏起拳头,在义庄里一阵横冲直撞,连摔带打,巨响声声,把他刚刚亲自收拾的屋子砸得七零八落。
这时候,他的表情、发出的声音,比此前他所有的恶态加起来还要接近丧心病狂这个词。
砸完了屋子,他又平静下来,蹲回到原地,小声地叫:“晓星尘。”
他道:“你再不起来,我要让你的好朋友宋岚去杀人了。
“这整座义城的人我全都会杀光,全都做成活尸。你在这里生活了这么久,不管真的可以吗?
“我要把阿箐那个小瞎子活活掐死,曝尸荒野,让野狗啃她,啃得稀巴烂。”
薛洋的手因为刚刚砸碎了东西,此时正淌着血。
我再也憋不住了。
我上前,握住了他的手。
“你是谁,干什么?放开。”薛洋一怔,随即喊到。
并准备一掌杀了我。
我一把抓住那只手,说到:“闭嘴。”
薛洋觉得这个声音莫名熟悉,想掀开我的头盖骨……呸,
斗笠。
我手一挥,隐了身,让阿箐看不到我,否则之后魏无羡共情,就不知道怎么解释了。
薛洋依旧看得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