曙光

这一天，A市的曙光路热闹极了。

　　来来往往的人滞留在这里，车子无法通行，广场上人山人海。人们纷纷拿出手机，笑着，谈论着，而一切的一切，都只有一个主人公——那个坐在百货大楼18层广告牌上的女孩。

　　她的脚一晃一晃的，双手搭在牌上，歪着脑袋望着人们，平淡的情绪深处有着淡淡的悲痛和嘲讽。

　　广场上的人们对她指指点点，有人猜测是她的男朋友抛弃了她，她不想活了。也有人猜测她怀了孕，她男朋友让她堕胎，她不肯，于是要跳楼。更有人猜测她是因为高中压力太大，不堪重负。

　　即使各种猜测五花八门，可他们唯一的共同点就是——拿着手机边拍边笑。

　　一位年轻的女人带着她的孩子途径了这里，女孩被这样热闹的场面吸引了，于是顺着人们的望去，顿时一声惊呼，她抬头问女人：

　　“妈妈，那个姐姐为什么坐在那么高的地方啊？”

　　女人也发现了楼上的女孩，吓得赶快报了警，连女儿的问题都没有回答。女孩松开妈妈的手，随着人流被挤到了最前方。

　　她问旁边的女人，声音乖巧：

　　“阿姨，姐姐坐在那儿不危险吗？”

　　浓妆的女人停止了笑，瞟了眼睛汪汪的小女孩一眼。

　　“这个姐姐干了坏事，正在接受惩罚。”

　　“那个姐姐……”

　　该受惩罚的，难道不是这个社会吗？难道不是这些面露扭曲笑容的人吗？

　　那个女孩，何其无辜啊。

　　女孩的妈妈一把拽住女孩，抱起她，摸起她软软的发，望着楼上：

　　“豆豆，那个姐姐只是对这个世界太失望了。”

　　“为什么？”

　　女人没有说话，环顾了四周面容扭曲的人们。

　　又抬头看了看楼上的女孩，豆豆也跟着看过去。

　　女人放下女孩，走到了人群之前，一个人十分突兀，她嫣红的唇轻启：

　　“小妹妹，别跳，活下来。”

　　这句话很轻，却如同千万只有力的大手掐住了所有人的喉咙，人群安静下来。

　　她再次开口：

　　“小妹妹，别跳，活下来。”

　　豆豆也走上前，牵住妈妈的手，奶声奶气：

　　“小姐姐，别跳，活下来。”

　　也有一些声音四散着附和：

　　“别跳，活下来。”

　　这句话如同从山顶滚落的雪球，随着下落越滚越大越滚越大。

　　楼上的女孩愣住了，望着楼下的女人，两两相望。

　　不知谁借来了一个喇叭，女人将音量调到最大，目光坚定：

　　“小妹妹，虽然不知道你经历了什么，但是这个世界并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糟糕，活下去吧，没有什么痛苦是不能挺过来的，如果有，让我为你一起分担吧。”

　　“还有我。”

　　豆豆在一边附和。

　　也有一些零星的声音响着。

　　“活下来，就当是为了我们。”

　　女人放下喇叭，朝女孩敞开了怀抱。

　　“我知道今天的这个举动又会在网上引起轩然大波，又会有一大堆的键盘侠跳出来讽刺，但只要你活着，这又有什么关系呢？”

　　“……”

　　后来的事情，豆豆也记不清了，但那个姐姐最后没有跳下去，妈妈上去找她，姐姐看到妈妈后就抱住她哭了。

　　当时她不懂，为什么姐姐会跳下去，为什么妈妈会冲出去，为什么那些人会说那个姐姐在接受惩罚？

　　现在，她看着楼下叽叽喳喳的众人，一股悲凉感油然而生。

　　她一脚跨过栏杆，迎着白日的风，缓缓向后一躺。

　　她终于知道，那个姐姐为什么会想要跳楼，为什么又抱住妈妈哭了。

　　在一个人绝望的时候，一句鼓励的话到底有多暖。

　　巨大的疼痛袭来，她望着眼前狞笑的人们忍不住叹息。

　　可惜啊，她没有了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