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军迷雾

一个月后，中军和左大营的消息传来，他们都已经消灭了全部的魔族奸细，同时也杀死了一名魔将，现在已经到了魔域边缘，正在进行休整。

王俊凯站在营栅后，负起双手，不远处在狂风中摇摆的灰色干草大都有一人来高，稀疏地散落在沙砾间，这是大漠朝魔域推进的残余。

“你给中军写封信，把我们的位置和军队状况报告一下，同时询问一下，由于军队大都损失惨重，原定的进攻计划是否变更。”

“是。”新上任的参军快步离开。

王俊凯再次把注意力放在魔域上。他的脚下散落着一些红色的石子，在大漠中格外显眼，这些石子形成一条丈余宽的红色石路，就像大漠上的绶带。相传这条绶带南起大漠北至雪原，就像一个圆一样把魔都包围在中间，而绶带则是魔域的边界。

驻扎的时候，王俊凯坚持越过这条绶带，哪怕只是越过一拳的距离，这表示他们已经进入魔族的领地，是对魔族极大的不屑，以及对人族决心的彰显。

在传说中，绶带隔开了两个世界，绶带那边是一望无际的草原，低等魔族踩着青草爬来爬去，时不时抓住一只小动物吃掉，或者和其他魔族争夺领地，把一片灌木弄得乱七八糟，即便是在雪原那边，也有许多耐寒植物生长。而绶带这边，则是终年黄沙的大漠，偶尔有只蜥蜴从沙堆里面冒出头，也只是喘了口气便再次缩回去，再不敢见头顶的烈日。

而如今真正到了，这里，却发现绶带两边没什么差别，即便王俊凯极目远眺，也只能看到远处若隐若现的小片绿色，似乎那个传说中的魔域并不存在，前方还是无穷无尽的黄沙，更前方也只是寒风呼啸的雪原，而魔族这种生物，只是从空气中生出来的幻影。

王俊凯摇摇头，把这个想法抛掉，事实上军队已经开过魔域边界，魔族军队随时有可能带着漫天的血腥味赶来。

“在看什么呢？”王源不知何时来到了王俊凯身后，轻声问道。

“看魔域，被人类害怕了千年之久的魔域，结果却被我们如此轻松地越过了。”王俊凯踩了踩脚下的红色石子，把随便一颗踢到大营外。

“听说大漠正在向魔域推进，看来果然是这样，”王源也看着前方的风沙，“真没想到魔域居然变成了这个样子，和师傅当年说的大相径庭。”

站了一会儿，王源又说道：“风有点大，我们进去吧。”

王俊凯点点头，和王源一起进了中军帐，却发现里面已经聚集了一大群人，不由得有些惊奇，便问道：“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为首的王思雨抬起头，说道：“你们来啦？我们还商量着派人去喊呢，中军那边来信了。”说罢，她把手中的信递给王俊凯。

“上午才送来消息，怎么这么快又写了一封信？”

王俊凯疑惑地接过信件，上面只写着一行字：“今日午时，中军遇袭，现危在旦夕，命右大营速带全军增援。”

“魔族变聪明了，”王思雨耸耸肩，“我们收拾一下，出发吧。”

但是反常的是，王俊凯很长时间都没有说话，而是盯着纸面，似乎要透过这简短的一行字看出些什么。众将领看到这幅画面，不由得面面相觑。

“是怕魔族偷袭我们吗？”年老的将领说，“魔族如今势弱，想要对中军形成威胁，以至于向我们求救，必然没有多余的兵力偷袭我们。让王思雨带领一队骑兵负责警戒，可保万无一失。”

王俊凯依然没有说话。

将领们都感到很奇怪，纷纷用眼神询问王源，王将军今天到底出了什么事。王源茫然地摇头，他也不知道，只好偷偷拉了拉王俊凯的袖子。

王俊凯伸出手，很自然地握住了王源的手掌，轻声道：“稍等一会儿，我在思考。”

王源感受到了众将的眼神，有些尴尬，说道：“大家都在看着呢。”

“嗯。”王俊凯简单地回答。

王源转过头，对着众将再次摇头，表示什么也没问出来。

众将面面相觑，只好沉住性子继续等待。

随着时间一点点地流失，众将也变得焦躁起来，不断地交头接耳，有的甚至小声地直接询问王俊凯，帐内一片嘈杂，但是王俊凯依然不为所动，捏着王源的手，低头沉思着。王源不知道王俊凯到底要干什么，只好和他站在一起。

良久，终于有人站起来，以大家都能听到的声音问道：“王将军，你不会等着中军被魔族灭掉，然后自己去当元帅吧？”

“荒唐！”老将领呵斥道，“魔族是人族合族之敌，理当集结全人族力量反击，怎么会有这种勾心斗角之事？”

老将领的铿锵有力的声音暂时把帐内的怀疑压了下去。大家继续窃窃私语。

但是随着太阳西沉，帐内反对的声音越发激烈起来。

“毕竟魔族失败已成定局，有些人想着争名夺利也正常。”有人说道。

这次，老将领并没有再次发出自己的声音，他坐在一个角落，拽着自己为数不多的胡须，不解地看着王俊凯。难道他真的要置中军于不顾？可是他毕竟是邓子山将军亲口指定的继任，怎么会不顾大局？

或不解或敌视的眼神投到王俊凯身上，也分了一些给他身边的王源。王源只好挪了挪身子，把自己藏在王俊凯身后，王俊凯如此行为，他也无法理解，因此自觉理亏，不敢直视将领们的眼睛。

这时，王俊凯握住王源的手更加用力，手心的温度让王源又找回了勇气。王源长出一口气，站在那里毫不退缩地接受将领们的目光审视，他不知道王俊凯要干什么，但他相信王俊凯。相信他一定是站在人族这一边，不会做出任何对人族有害的事情。

午后的热气停留在大帐中，将领们的内心也逐渐烦躁起来。王俊凯迟迟不说话，似乎根本不在意中军的存亡，这让他们感到既失望又愤怒，也带着一些不解。

“我看这样下去是没有结果的。”有人说。

一名年轻气盛的将领站起来，对王思雨提议道：“王姑娘，不如我们把这家伙抓起来，然后你带领我们去增援中军吧。”

此言一出，大家把目光又投向了王思雨，希望这个右大营中唯二可以对王俊凯大呼小叫的人之一能带领他们，让这个闹剧结束。

出乎众人意料的是，王思雨似乎并不着急，而是靠在椅背上，似乎在休息。听到年轻将领的话后，她瞥了那人一眼，哼道：“现在去支援，来得及吗？”

“来不及也要去！哪怕只能救出元帅一个人，也比中军全军覆没要好！”年轻将领说道。

“对！哪怕一个人都救不出来，也要灭了那帮魔族，不能让中军的血白流！”支持年轻将领的人越来越多。

王思雨依旧不为所动，她说道：“事已至此，哪怕我们面前那位真的有什么阴谋，现在去支援也是于事无补，去了不如不去，留着力气，说不定一会儿要打右大营的将军呢。”

王思雨这话根本听不出来是在调侃还是认真，王源有些担心，如果王思雨真的认定王俊凯有私心，到时候情况就不妙了。这小姑娘太固执，认定的事情连父亲都改变不了，何况自己？

“王姑娘你真的不去？”年轻将领不死心，继续问道。

“去也无用，不去，不去。”王思雨摇头，两根长辫甩来甩去。

“好，你不去，我去！”年轻将领对着周围的人喊道，“哪位将军要去救人的，随我同去，我们不等这个家伙下命令了！”

“我们随你同去！”不少人都振臂高呼。大家纷纷起身。王源更加担心，又拽了拽王俊凯的袖子。

王俊凯终于抬起头，喝道：“大家安静下来，听我的命令！”

众将领闻言，纷纷坐下来。虽然他们对王俊凯有了很大的不满，但仍然没有忘记王俊凯曾经与魔族对战的英勇身影，对他还是抱有希望。

“我命令，”王俊凯一字一句地说道，“任何人不得出大帐。”

此言一出，将领们的怒吼声几乎要掀翻营帐，似乎要把王俊凯生吞活剥。

“你这是意图谋反吗？居然敢拒绝中军的命令！”参军问道。

老将领也站起身，说道：“我们需要一个解释。”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何况帅命？”王俊凯直视着帐内数十名将领。

“鬼扯！照你这么说我们是不是也可以不听你的命令？”有人大吼。

而老将领却不再质问，而是再次坐下来，叹气道：“有所不受，也不是这么个不受法啊，中军有难，难道还需要中军下命我们才去支援吗？”

“符老将军，您说得对，中军从来不给我们下命令，要求我们如何进军、如何调度。”王俊凯直视老将领的双眼。

“不要再狡辩了！”一名将领已经从人群中挤出来，来到了王俊凯身前，“你就是想满足自己的一己私欲，我今天就要替中军教训一下你这个违抗军令的家伙！”

王源闻言，赶紧站在王俊凯身前，护住身后的人。

将领吼道：“王源，这和你没关系，让开！否则我连你一起打！”

“不让！”王源张开双臂，但是王俊凯却轻轻推开他。

“你伤才好，不能再受伤了，”王俊凯拍了拍王源的手背，转向面前的将领，“我无意和你斗殴，但是只要我还是右大营主将一天，我就不能放任你们胡来。”

“我看你才是胡来！”参军怒骂，“外面的卫兵呢？进来啊，右大营的主将意图害死元帅，我们一时匆忙，手上都没带武器。”

大帐外面的人影晃动了几下。终于有两名卫兵走了进来，看着王俊凯，纠结地说道：“将军，出兵吧，哪怕做个样子也好，您这样，我们实在没有办法说服自己保护您。”

“你们都辛苦了。”王俊凯说道，“不过要相信我。”

“除了你身边那位，还有谁会相信你？”有人挖苦，“你现在真是孤家寡人了。”

“不要再浪费时间了！”一名将领夺过卫兵手中的长矛，“我们一起上，把他戳死。”

自从王俊凯说出之前那番话后，符老将军便不再继续说话，而是坐下来，低头沉思着，不停地揪着自己的胡须。周围的人纷纷站起来，朝王俊凯那边涌去，他也没有起身，而是思考着王俊凯说的那句话。突然，老将军抬起头，惊出一身冷汗，赶到王思雨身边，跟她说了一番话。

“你确定？”王思雨有些不敢相信。

“我确定，当年邓子山将军也做过类似的事情，我居然没能早点想到，真是愚笨。”老将军锤着自己的头，有些懊悔。

王思雨又问：“那他刚开始为什么不说？”

“这个真不清楚，不过既然你都不敢相信，就算真的说出来，又有多少人信呢？”

“也许他只是故弄玄虚拖时间。”王思雨终于站起身，“既然如此，那我就要出手了，老将军，你最好烧高香祈求你说的是对的。”

此时一支长矛停在了离王俊凯眉心不远的地方，王俊凯抓住长矛，剑眉怒挑，喝问道：“你居然敢刺杀右大营主将？”

持矛的人被他的气场震慑住了，手上不再用力。

这时，又一名将领在后面说道：“你怀有私心，倒行逆施，你已经不是右大营主将了！”

“你们听着，中军根本没事，不需要我们去救援！”

参军说道：“你这是睁眼说瞎话！中军没事会写信求援？”

“参军！”王俊凯大喝一声，参军缩了缩头，不再说话，“你看过中军寄来的所有信件，对于可能遭到魔族偷袭一事，中军早有预料并且做好了准备……”

“那是之前，现在情况不一样了！”一个人喊道，“你休要巧言令色！”

这时，一只纤细的手握住了矛柄，毫不费力地折断了长矛，两名将领来不及撤力，险些向前扑倒。

王思雨站在众人面前，说道：“你们给我安静下来，没我的命令，一个人都不准走，现在听我说。”